《荷尽已无擎雨盖》南玉乐冬

15、随侍，乐池

　　拓跋宏没有开口，就这么盯着他。全殿静谧。
　　“起来吧，宣旨。”
　　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拓跋宏此言一出，站在他一侧的公公便拿出黄绢圣旨。尖细的声音的响彻大殿，“帝召曰，今有新晋越骑校尉，勇武敢当，江北正值水患，镇南将军清河王请旨为国效力，为帝解忧。特命越骑校尉随侍左右！江北水患，刻不容缓，即日启程！钦此，越骑校尉，还不领旨谢恩！？”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呆了一下，被这么一喝，花越泽急忙的上前接过圣旨，“谢皇上隆恩。”
　　拓跋宏看到他接下了圣旨，清冷着声音开口，“清河王，越骑校尉，你们现在就可以退了，马上启程，希望早日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花越泽这才注意到拓跋屺一直都在，听到拓跋宏的话，拓跋屺走到殿中，眉色淡定，薄唇轻启，“定不负皇上所托！”
　　说是即日启程，却真的是即刻启程，只赶得及拿了换洗的衣服。但是花府的一堆姐姐妹妹们知道自己家唯一一个男丁长这么大第一次要出外，而且还是公干，当下炸了窝。个个都拿了东西让他带上，就差把整个花府都给他搬空。
　　拓跋屺见到花越泽的时候，他的身后不多不少正好有十辆马车，近百名的护卫。
　　花越泽见到拓跋屺看向他那十辆马车，不自觉地偏过了头。
　　拓跋屺高高坐于马上，似笑非笑的手一抬，“这是什么？”
　　花越泽没说话，倒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开口回道，“回王爷，这是众位小姐给我家公子带的。路途遥远，总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拓跋屺嘴角的弧度落下，“除了花校尉一人，剩下的都给我回去！”
　　“可是！”那小厮还想开口。
　　拓跋屺却是眼一眯，吐出一个字，“滚！”
　　随行不过十来个人，除了花越泽，剩下的都是拓跋屺的亲卫。花家跟来的人在花越泽的默许之下已经离开。
　　一路南行，拓跋屺只是下令一直赶路。花越泽自小娇生惯养，但出乎拓跋屺意料的是，他虽然脸色极其不好看，却一个累字都没喊。
　　连续赶了三天的路，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简单的吃些干粮。越往南边，流民渐多，花越泽连着骑马，大腿内侧已是被磨破了皮，疼的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到底还要多长时间到！？”
　　拓跋屺一头长发已经高高竖起，虽换了普通衣裳吗，却难掩贵族气质，听到花越泽的问话，淡漠回道，“我们快马加鞭，一路飞驰，大概再需要两日。”
　　当下花越泽不再说话。
　　又是急速赶路，花越泽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偶尔下马休息的时候，走路的样子也很奇怪。其他人经常在马上，这么赶路自然不算什么，看到花越泽奇怪的走路样子，不禁嗤笑。
　　拓跋屺眼睛却是随意的扫过那几个发笑的人，当下，他们闭了嘴。
　　随手掏出了一个瓷瓶扔给了花越泽，“抹药，很快就不疼了。”
　　花越泽顿时脸发红，默默的拿起药瓶走到了一棵树后，大腿内侧的皮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发肿。
　　拓跋屺的几个手下看到他这样，却是哈哈一笑，“都是大男人，你还怕羞！？”
　　这次拓跋屺倒是没有管，任由他们调笑。花越泽却很是不自在，胡乱的抹了两下便过来，把药瓶扔回给拓跋屺，“好了，走吧。”
　　拓跋屺点头。
　　终于到了江北，沿路流民遍地，哀嚎遍野。十多人不禁心情沉重。
　　直接去了江北乐池小县，当地的人知道是镇南将军清河王亲自前来，特地在城门口相迎。
　　江北水患，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七月大雨，水闸崩塌，冲断长桥，蔓延两岸，淹良田万顷，毁房屋无数。更为严重的是，接连数月，江北一带阴雨连绵，拓跋屺他们到的时候，天空依旧飘着小雨。
　　顾不得休息，拓跋屺一下马便立即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商讨。
　　第一次见到这么认真的拓跋屺。
　　“当务之急，第一是解决流民问题，第二是要治水。已有月余，本王看到的是什么！？江水持续泛滥，百姓损失不断扩大，你们治水不利，就该治你们一个渎职之罪！”他的话简短而有力度，当下，下座的几个官员纷纷冷汗直冒。
　　“自古以来，乱民最易出事，你们阻止流民进城，更不妥善安排，若是逼急了他们，造反又如何？你们便是罪魁祸首！”
　　言辞犀利，口不留情。
　　花越泽还在努力的适应，生活在富足中的世家公子就算是再怎么学习，终不如一场身临其境。
　　拓跋屺重压之下，再没有人敢敷衍了事。条条政令通行，城外逐渐搭建起简易帐篷。
　　第三天夜晚，忽而雷闪电鸣。又一场大雨，花越泽被惊醒，披衣出门，却看见拓跋屺已经在回廊。他一时犹豫不知道是要回去，还是继续出去。
　　这当中，拓跋屺已经转过身，一眼便发现他呆愣在原地。很自然的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的样子很疲累，花越泽心软，迈步向他走去。
　　刚一走近，拓跋屺长臂一伸已经把他揽进怀里。花越泽下意识的就要挣扎，拓跋屺却是不放，“明日我便亲自去江上，对面亦有需要安抚的流民。你知道的，江上面很危险。”
　　果然，这话一出，花越泽不再动弹。声音有些发闷的开口，“你何必亲自去？”
　　拓跋屺一怔后却是弯唇一笑，“你担心我？”
　　花越泽推开他，挑眉，拒不承认，“怎么可能？拓跋屺，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拓跋屺却是一笑，“若不是那便好，明日要是我在江上回不来了，你便立即回平城，乐池县流民太多，很危险。”
　　“我奉皇命而来，随侍你左右，你若不在！？我如何回！”
　　本是正常不过的话，现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却添了几分暧昧。拓跋屺大笑，花越泽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本王高兴！”答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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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浪涛，翻滚怒吼，一夜的雨让这水更添了几分危险。天气依旧阴沉，雨却是停了下来。
　　众官员极力劝阻不得，只好让拓跋屺上了一叶小扁舟。
　　本以为昨夜刚下完一场雨，今天怎么都不会再下了，所有人没有料到的却是一个时辰后，阴云密布，乌云低垂，气温陡然下降，下下来的却是极大的冰雹。
　　花越泽和众人本来在乐池府衙等消息，猛然间见到这大冰雹，瞬时惊起，急着问刚刚冲进来的几人，“王爷可有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一侧的县官也有些坐不住，在地上来回的走，“清河王这次凶多吉少，越骑校尉你可要为老朽作证，不是我等硬让王爷去的。”
　　花越泽狠瞪了他一眼，“胆小鼠辈！清河王定是被这急雨困住了，何人随我去江上接王爷回来！”
　　一阵沉默，“吾等愿与越骑校尉同往！大船已备好，请校尉行。”却是拓跋屺的十名亲卫。
　　看着乐池官员躲避的眼神，花越泽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走出，“走！”
　　冰雹太大，打在人的身上发疼。江水翻滚，风浪太大，刚一上船，船身便摇晃不止。
　　有一亲卫来问，“校尉，我们去哪个方向？”
　　花越泽望了一眼这茫茫水色，唇微抿，略一思索便答道，“去江对面人群聚集最多之处，若是清河王在的话，也会在这路上。”
　　虽然是大船，但却依旧危险。
　　江上面不时的飘过碎掉的木板，花越泽全身不禁紧绷，死死的盯着江对岸，“拓跋屺，我还没和你算账！你最好不要死！”
　　终于行到了江对面，雨停歇。遍地冰雹，这边的情况确实比那边更惨，随处可见被淹死浮肿的尸体。
　　花越泽命令众人分开来找。不过问了一刻钟的时刻，花越泽不禁越来越心凉，所有人都呆愣无神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极其无力的声音，“你能来，我很高兴。”
　　花越泽猛的转身，拓跋屺正被人扶着站在那里。
　　不可自已的全身放松，花越泽走了过去，眼神在他的肩膀处停留，鲜红一片，皱眉开口，“你受伤了？”
　　拓跋屺上前一步，嘴角笑意明显，“无妨，不过皮外伤。花小郎，你能来我很高兴。”
　　花越泽只当听不到他的话，“你的药呢？你不是随身都带着吗？”
　　“刚刚送人了。”他说的倒是很云淡风轻。花越泽忍不住想要抽他两巴掌，幸好还是忍住了。
　　随着他到了暂时躲避的地方时，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拓跋屺紧靠着身后的墙闭目养神，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过分的苍白。
　　半响，花越泽开口，“拓跋屺，你为什么要为水患的事情这么拼命？”
　　他睁眼眸色深沉，“这是我的责任，我爱我的国家，爱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更爱我北国的子民！”

作者有话说

　　嗯，我也很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