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章鱼仔仔

60、第59章 传染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到腊月了，这天气是愈来愈额冷了啊。”，一名大汉一边往灶里添着柴火，一边和身旁的中年男人闲聊着，“也不知道这个疫症，到底是几时才能治好啊！唉！”
　　“我说老刘啊，你就别再叹气了！我现在也是一筹莫展呢！这‘天花’极为厉害，医书里面对它的症状虽有详细描写，但其治愈的方法，却是草草带过，想是根本无法可治吧！”，中年男子手里择着草药，不忘回答那汉子的话。
　　“李太医。”，二人正说话间，就见一黑衣少年走了进来，叫了这中年男子一声。
　　“驸马。”，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草药，行了一礼，“驸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日、您也够忙的，现在应该多休息一下才是。”
　　“我是来看看您准备的如何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臣不敢，这些事情一会儿自会有人来管，您不必亲自为之。”，李太医看了看眼前的这位黑衣少年，心里也甚是欣赏。
　　那时得知长公主会下嫁一名外国商人，他是极为不支持这桩婚事的。商人在三国之中，地位本来就低，何况还不是本国人。但是，当昨日与林琰洋一起共事时，他的看法却有了不少转变。
　　“那您能给我些生姜和半夏吗？”，林琰洋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生姜？半夏？”，李太医有些奇怪，“驸马要这些干吗？”
　　林琰洋皱皱眉，担忧地说道：“殿下昨日看到那些病人后，回来一直在反胃，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我怕她今日还难受，所以我想给她做‘生姜半夏’汤。”
　　“生姜半夏汤？”，李太医从那汉子手里接过姜块，又从药筐里取了些半夏，一并递给了林琰洋，“驸马也懂医理？”
　　“在您面前，我可不敢称得上‘懂’，只能说是略知些‘皮毛’而已。”，林琰洋接过姜块，“我记得生姜好像可以止恶吧？而且她本来身子就比常人偏寒，现在是冬天，还能驱寒。”
　　“确实，殿下她自小身子就要比常人寒凉，臣等虽是一直在为她开药调理，但怎耐却不起作用。而今见到驸马对殿下也这么体贴，老臣真是欣慰了许多。”
　　“殿下是我喜欢的人，我自会对她好，这是应该的。”，林琰洋冲李太医微微一笑，然后动手做起了汤。

　　等林琰洋端着那碗做好的‘生姜半夏’汤，回到帐篷时，床上的贺兰雨还未醒来。她摸了摸碗壁，温度有些过烫：“正好，先放一边凉一凉，不用叫醒如姐姐了。”
　　将碗放到一旁，林琰洋翻身上了床，看着眉眼紧闭，正睡得安详的贺兰雨如，脑中突然想到了那年林琪海对自己说的话：“因为姐姐在那边，有个放心不下的人。等洋儿以后也有了这个人时，洋儿就知道了。”
　　‘放心不下的人’，看着贺兰雨如，林琰洋的嘴角径自地弯了起来。
　　“我确实放心不你。”，伸手揽过贺兰雨如，林琰洋将她抱进怀中，在碰到怀中之人的四肢时，却感到一阵凉意。
　　寒毒就是这样，发作之时，四肢冰凉，全身如针扎一般，折磨的人痛苦不已。而不发作时，中毒之人虽不会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却依旧是手脚冰冷，尤其是深冬时节，更是厉害。
　　“呃？”，揉了揉睡眼，贺兰雨如迷迷糊糊中，就觉得自己进了一片温暖的地方，睁开眼，就看见了林琰洋正在和自己相面。
　　“早，洋儿。”，缓了缓睡意，贺兰雨如对林琰洋说道，“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
　　“早，如姐姐。”，林琰洋同样回应着，“我去给你做好喝的了。”，说完，起身端来了那碗‘生姜半夏’汤。
　　林琰洋骄傲地得瑟：“咳咳，那什么，这可是本神医自主研发的新型饮料，专门为如姐姐一人做的！”
　　“这、这是什么啊？”，一股扑面而来的姜味，让贺兰雨如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怎么这么大的姜味？神医林，你是不是想拿我来给你试药啊？”
　　“靠！本神医起早贪黑地给你做东西，殿下居然就这样想我？”
　　“呃，不是，我”，贺兰雨如被林琰洋说得有些无语，“那个，洋儿，你确定…这东西，人…能喝吗？”
　　“能！我来喝给你看。”，林琰洋坏笑地喝了一口，而后直接地贴到了贺兰雨如的唇上，撬开她的嘴，将汤送了进去，“怎样，味道不错吧？”
　　摸了摸自己的嘴，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林琰洋，贺兰雨如郁闷：“本宫从来没喝过这么烂的东西，不是‘味道不错’，是‘味道错得离谱’！”
　　“如姐姐，你不给全五分的好评也就算了，但你能不给差评吗？我这脆弱的玻璃心，真心的受不住啊！”，林琰洋冷脸地看着贺兰雨如，“两条路，要不你自己喝下去，要不我来‘伺候’你喝下去，你选”
　　林琰洋的话还未说完，贺兰雨如接道：“我选第一个！不劳姑娘你亲自动手了。”，而后拿过碗，一仰而进。
　　替贺兰雨如擦了擦嘴边的汁液，林琰洋一脸正经：“这是‘生姜半夏’汤，我看你昨天回来后，恶心得厉害，又没有吃饭，怕你今天会再难受，所以才早起了一会儿，把它做了出来。这半夏和生姜，都有止恶的功效。现在是冬天，生姜可以驱寒，你身子的情况，吃它最好了。你”
　　“谢谢洋儿，我刚才也是逗你玩的。”，贺兰雨如感动于林琰洋的细心体贴“我知道，洋儿你…是不会害我的，对吗？”
　　说到最后，贺兰雨如是一副期待的样子。她期待着得到林琰洋的肯定回答，她希望彼此可以再交心一些。
　　若说前半句话是情意绵绵的，那么这后一句，却让林琰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色此时亮了起来，连带着帐篷里也是如此，林琰洋感受到了周围的明亮，转移话题道：“如姐姐，天亮了，我们快起来吧。一会儿还要有的忙呢！”
　　“洋儿你”，看着起身离去的林琰洋，贺兰雨如叹了口气，“你若是对我仍有顾虑，为何却还要对我这么好？”

　　昨日，众人将城里内划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用来处理死人和传染物的；另一部分，是用来安置仍有气息的活人的。而这部分安置活人的地方，根据病患发病的程度，又被细细地划分了不同的几处。
　　今日一进城，大家先将新死去的人抬到别的地方后，又开始忙着今天的事情。
　　林琰洋趁着贺兰雨如和太医说话之时，悄悄地移到了西冥雪的身边：“冥雪姐，一会儿帮我看好她，你们两个，千万别和那些病患离得太近！否则真的会被传染的！”
　　“嗯，我知道了，但是你也不可能让我们什么都不做啊。”，西冥雪点点头，“不过，我会帮你注意你家公主的。驸马可还满意？”
　　“有劳冥雪姐了，琰洋感激涕零中。”，说完，林琰洋挑挑眉，抬脚离开了。

　　那边厢，林琰洋忙着指挥着下人消毒，收拾；这边厢，西冥雪、贺兰雨如，还有一些太医，正忙着给病人熬药、送药，却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
　　贺兰雨如听见了声音，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西冥雪因着答应了林琰洋，要照顾好贺兰雨如，故而也随她一起离开了。

　　“怎么了？”，贺兰雨如问着一旁的下人。
　　“殿下，这妇人的病情颇重，可她身边的孩子病情较轻。我们现在要把这孩子，带到轻度区去，不过她却怎么也不让。我们这都说破了嘴了，她还是不肯同意。”
　　抬眼看了看靠躺在墙上的妇人，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那个孩子，贺兰雨如走了过去：“大婶，您放心。您的孩子到轻度区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您现在先吃药，把病治好了，才能再见到您的孩子啊。”
　　“不是！你们都没安好心！你们躲我们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好好照顾我的孩子？”，那女人越说越大声，到最后，也将那边的林琰洋引了过来。
　　“怎么了？”，林琰洋一过来，就向边上的人问了情况，而后走到那妇人面前，“你要是不让我们带你的孩子走，那你就和他一起在这等死好了。你也看见了，那些死的人，最后都会被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的，灰飞烟灭。”
　　许是没想到林琰洋会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那妇人半晌愣是不知再说些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来，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们，谁会愿意跑来疫区送死？你本身就带着病毒，若是不愿意治病想等死，我们不拦着你，但是你没资格耽误你孩子的救治！”，林琰洋语气颇为不善，“大家本身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你还在这添乱！来人！把她和孩子给我拉开！”
　　“是！”，两名站在林琰洋身后的男子走了过来，将妇人和她的孩子硬生生地拽开了。
　　周围的人见事情结束了，也都各忙各的去了。

　　晚上的时候，有下人来说，那妇人因着找不到自己孩子，一天都不肯吃药，也未进食，刚刚病死了。
　　林琰洋听了，皱皱眉，有些不悦，抬脚就向那妇人处走去，准备处理尸体。
　　“你们放手！放手！你们要把我娘抬到哪去？你们放开她！”
　　还没到地方，林琰洋便听见了一个男孩的声音，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等到了之后，才看见一个男孩此时正挡着下人的路。
　　“让开！”，林琰洋走到男孩面前，“你母亲不在了，要把她的尸体拉去烧掉。你们得的是传染病，所以尸体不能留，必须火烧，才能防止传染。”
　　“我不听，我不听！是你们！是你们害死我母亲的！”，男孩听了林琰洋的话，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抓起了她的衣袍。
　　“松手！”，林琰洋用力地甩开男孩的手，“这是为大家好！看你也有十岁了，怎么还像个稚子一般胡闹？！”
　　“你，你！”，那男孩情绪激动，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晕厥了过去。
　　“穆炎！你怎么能这么对他？！”，贺兰雨如过来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当下心头气愤不已，“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苛责他！”
　　“殿、殿下。”，林琰洋看着突然而至的贺兰雨如，也不想解释什么，“我说的话没错！他都十岁了，怎还能像个不懂事的一样，到处撒野！”
　　看着一直望向自己，却不再说话的贺兰雨如，林琰洋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柔声劝道：“如姐姐，你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要这么事必躬亲，当心被。”
　　“放手！”
　　“什么？”，没反应过来贺兰雨如语气的改变，林琰洋呆望着她。
　　“本宫叫你放手！”，甩开一动不动的林琰洋，贺兰雨如朝那男孩走去，“来人，去取药来，本宫亲自为他喝。”
　　“如，殿下，你”，林琰洋开口阻止，“亲自给他喂药的话，你们的距离会太过近了，这样会传染的。而且他能自己喝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本宫是纪国的长公主，这次来此，是代替皇姐来处理疫情的！这里躺着的都是我的子民，穆公子自是不会心疼他们，可本宫心疼他们！”
　　“好！好！好！你心疼他们！你心疼他们！”，林琰洋说这话时，心口阵阵的疼。你心疼他们，那我为何又要多此一举的心疼你！
　　“驸马，这药？”，此时已有人将药取来了，但是看着在场的二人，不知道到底是该怎么着……
　　“给本宫拿来！”，贺兰雨如语气不善地对着那人吼道，“否则，别怪本宫治你的罪！”
　　“是！”，下人将药递给贺兰雨如后，便飞似地走开了，他惹不起那二位，但是他躲得起！
　　林琰洋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贺兰雨如给那孩子喂药，心里虽然气愤，但更多的是担心。她害怕中间哪处要是没弄好，兴许会把贺兰雨如传染了。
　　想去制止，但却知道贺兰雨如不会放弃，林琰洋只能好意地提醒她：“如姐姐，你要当心些，别被传染了。”
　　“穆公子，你还不去忙吗？”，贺兰雨如的话虽是对林琰洋说的，但是却未曾正眼看过她，“疫情重成这样，你却还有时间浪费在这里？”
　　“好！我走！我不打扰你！”，本是担心贺兰雨如安危的林琰洋，在听到那嘲讽的话后，甩袖而去，“殿下果然心系百姓，纪国真是好福气！”

　　“咳咳。”，男孩被温热的药汁呛醒，睁开眼睛后，他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给自己喂药，又想起刚才的那些事情，当下推开了贺兰雨如，踉跄地想要站起来，却脚下一软，仍是坐在了地上。
　　“你别动，来，乖乖地把药喝了，听话。”，贺兰雨如扶起男孩，继续哄着他喝药。
　　“你走开！走开！”，男孩挣扎间，伸手拽下了贺兰雨如的口罩，继而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我不喝你们这些坏人的药！走开！咳咳咳！”
　　贺兰雨如此时也没在意，自己脸上的口罩已经掉了下来，仍是哄着那孩子把药喝掉：“你不喝药怎么能好呢？听话，来！”
　　“我说了！不要！”，男孩打掉药碗，颤颤地起了身，朝远处走去。
　　贺兰雨如本是想再说些什么的，却被身后的来人打断。
　　“雨如，大家都要走了，我刚才在那边找不到你，你怎么在这儿呢？”，西冥雪找了许久，也未找见贺兰雨如，急得头都大了，幸而现在可算是找到了，“咦，你的口罩怎么掉了？”
　　“哦，没事。我刚刚不小心，自己碰掉了。”，捡起地上的口罩，贺兰雨如淡淡地回道。
　　“可是”，西冥雪有些担心，“可是这病传染性”
　　“姐姐放心，我只是一小会儿没戴，无碍的。”，贺兰雨如安慰她，“你回去千万不要声张，我不想大家都这么忙了，还要再为我这事分心，何况我也不一定就会被传染的。”
　　西冥雪理解贺兰雨如的意思，确实，现在大家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若是此事再出点什么别的事，那就更是添乱了，不过她也十分不放心：“那你得保证，你若是有一点儿难受的感觉，你一定记得要告诉太医，绝对不能拖延或是忍着！”
　　“好。”，贺兰雨如点头同意，“也请姐姐……不要告诉她，好吗？”
　　西冥雪想了想，便知那‘她’字指的是谁了。虽然不知为何贺兰雨如不准自己对林琰洋说，但这毕竟也是人家两人的事情，故而她也只好点头，算是同意了。

　　“怎么不去陪她？”，西冥雪看见此时正坐在帐外发呆的林琰洋，“她今日”
　　“她今日怎么了？”，听见西冥雪欲言又止的话，林琰洋回神问道。
　　“我今日找到她时，看见她的口罩掉到了地上。我不知她之前是否有接触过病人，所以，所以我”
　　回想着贺兰雨如那时的举动，林琰洋赶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她。”
　　老天保佑，如姐姐，你千万别被传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