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章鱼仔仔

61、第60章 紫阳山

　　凉国的宁城，虽是前不久才闹过‘天花’这等要命的疫情，但是这与城外的紫阳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紫阳山的地理位置很是奇特，正好坐落在纪、凉两国的交界处。
　　紫光道人在世时，他的名望甚高，且又一生远离尘世纷杂。对于江湖和朝廷，他均是选择不干涉其中，只是偶尔下山行医救人，故而在这一带的名声颇好。
　　现在他故去后，他的徒弟们，更是秉持了医者父母心的理念，不定时地就会帮周边的百姓义诊。自然而然，这两国的朝廷便也不会太怎么为难山中之人。

　　看着马车上依旧昏昏沉沉的贺兰情，张碧空除了不住地给自己打气外，还盼望着能快些到达紫阳山。至今为止已经两月有余，留给她和贺兰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终于，在经过了一番的颠簸后，马车停了下来。抱起贺兰情，张碧空向山路走去……

　　紫阳宫的书房内，一位白衣女子正在弯腰找着什么，却听此时有弟子推门而入：“掌门、掌门不好了！有人往咱们紫阳宫来了，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有些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咱们以前的不少暗哨，但是却没躲过咱们新布置的那些。”
　　“哦？”，直起了身子，玉云捶了捶有些弯得发酸的腰，“你们可有看清是什么人？”
　　“回掌门，是两名女子。”
　　“两名女子？”，玉云颇为纳闷，“咦？难道是玉风带了女人回来？”不、不、不，不会是玉风的，这个想法一出，立马又被玉云自己否了下去。
　　“那会是谁？”，低声嘀咕了一句，玉云对着弟子说道，“既然她们‘轻车熟路’，想必应该是咱们紫阳宫的故人了！估计是很久未来拜访了，所以才不知到咱们又多添加了几处暗哨。你们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把正殿收拾好，等她二人到后，请她们去那里，我稍后就过去。”
　　“是，弟子告退。”
　　“嗯，下去吧。”，玉云说完，又继续开始了寻找。

　　张碧空没想到，从自己十四岁离开紫阳山后，时隔三十几年，而今又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一时间，她亦是唏嘘不已。
　　看向怀里美眸紧闭的人，张碧空无奈一笑：“当年，我独上紫阳山，是为了你；如今，我再回紫阳山，却依旧是为了你。想不到兜兜转转几多寒载，我们又是纠缠在了一起……”
　　脑中思绪纷飞间，两人已来到了紫阳宫的门口。
　　“两位姑娘。”，此时一名青衣道袍的小弟子早已站在门口，“掌门让我在此恭候你们多时，请随我先来正殿，掌门她一会儿就到。”
　　“可是我”，担心贺兰情的状况，张碧空有些犹豫地不愿随那弟子去浪费时间，“去和你们掌门说，张”
　　“空儿？真的是你？”，玉云在正殿久等不见弟子领着二人前来，便自己向大门这边走来，却正巧看见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小师妹。
　　“大师姐。”，张碧空看到玉云后，也是激动之情上涌，但是碍于怀中之人的状况，故而只得点头示意，“我们有话先进去再说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要问我的，但是现在她”
　　此时的玉云也注意到了，张碧空的怀里还抱着个人：“她，她是贺兰情！她不是已经在凰初十九年就驾崩了吗？”
　　看到贺兰情的样子，玉云也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不是闲谈之时，因而对张碧空说道：“她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好，先带她去你的房间吧，我去那里说。”
　　张碧空与玉云来到自己的房间，将贺兰情放在床榻上后，又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开。
　　“想不到经过这么多年，你对她，依旧是这般上心，即便她那时如此对你…”，玉云从那一系列的动作里，看到了张碧空对贺兰情的细心与体贴。
　　“大师姐，有些人，我也想当作不在乎，可是我骗不了这里。”，张碧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骗谁都骗不了它。”
　　“她究竟怎么了？”，玉云倒了两杯茶，示意张碧空坐过来说话。
　　坐到玉云的对面，张碧空思虑半晌，开口道：“她种了‘蔓华丹’，需要‘灵方玉枝’来解毒，我记得我还在紫阳山时，曾经在师父的房里见过。所以我这次才带她来到此处，还望大师姐你”
　　话已至此，想必自己的目的，玉云已是明了了，张碧空便不再继续，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你是想我献出紫阳山的至宝，来救贺兰情吗？”
　　“是，但是我也知道，大师姐你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同意的。”
　　“你说的不错。”，玉云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张碧空，“既然你当年并未离世，为何这么多年来，你从未主动地来和我联系？今日.你再入故地，眼里却依旧只看得到你的贺兰情。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大师姐，我”
　　“我那时就对你说过，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师姐’了。”
　　“雅涵，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
　　“你既已知晓我的心意，那你也一定明白，你现在的这番举动，会对我造成多大伤害？明明我见你死而复生，本是欣喜难当，可你却”
　　“雅涵，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只要你肯献出紫阳山的‘灵方玉枝’，我愿意用别的东西来换给你。”
　　“别的东西？若是我说，我想要你来做交换的”，扬头望向张碧空，玉云的话里没有一丝玩笑的语气，“是你这个人呢？你可愿意？用你自己，来换贺兰情的命。怎样？这个交易，你也不亏吧？”
　　还剩下不到两月的时间，如今若是不答应眼前之人的要求，那么贺兰情恐怕就真的只能等死了，想到这里，张碧空不再犹豫：“好，我答应你！只要是能救她，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虽是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玉云却没有一丝欣喜之色，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道：“你先随我来吧，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贺兰情在这里，恐怕你也不方便全说出来，我们去隔壁房间说。”，起身，离开房间。
　　“好。”，张碧空也追了上去。

　　“什么？！你是鬼门的门主，鬼王？”，惊诧于这个消息，玉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之人，“是了，是了，我早该想到的，能对纪国有那么大仇恨的门派，也只能是你创立的了……”
　　“师姐，如今我向你说出这些，就是因为我知道。紫阳山的人，无论如何，是不会插手江湖，或是朝廷的纷争的。”
　　“可你二师姐她早已介入其中，不能独善其身了。”
　　“二师姐她”，提及玉风，张碧空也是想到了什么，“雅涵，二师姐之所以会坠入尘世，不外乎一个‘情’字，此事多多少少也是因我才会如此，我”
　　“不…这些是玉风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玉云也是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你今日和我说了这些往事，想必亦不会是叙旧如此简单吧？”
　　“雅涵，我今日来此，除了想请你施以援手，救贺兰情外，还有一事相求。”，张碧空思虑良久，终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那日，玉云和张碧空在房内谈了许久，紫阳山的众弟子虽是奇怪，但却也不敢前去打扰。即便是饭菜，也是备好了放在门外的。直到黄昏，夕阳垂垂落下之时，她二人才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推门而出之际，玉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可张碧空的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隔日清晨，便有一女子驾马离开了紫阳山，在山脚回望时，尽是不舍神色：“贺兰情…贺兰情…你的出现，彻底地打乱了我的一切。想不到我机关算尽，如今却也终是成了别人的棋子。”

　　“如姐姐，你”，林琰洋疾步跑回帐内，拉着贺兰雨如的手关切地问道，“你可有感觉什么不舒服？”
　　“为何这么问？”，本是正在房内看书的贺兰雨如，被林琰洋这一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茫然。
　　“呃，没事，就是今日见你喂那孩子喝药，所以…所以…怕你会被传染…”，林琰洋吞吞吐吐，“你怎么样？没觉得难受吧？”
　　说到今日之事，贺兰雨如少有的冷了一张脸：“洋儿，你今日为何以那种态度，对待那孩子？他毕竟才十岁而已，何况母亲又刚过世。”
　　“我说的没错，他母亲不知轻重，非但自己想死，还不让咱们给她孩子医治，这样的母亲，死不足惜！”，林琰洋并没觉得自己有何错，故而也是顶嘴不服。
　　“你！”，贺兰雨如听到林琰洋这一席话，当即气得将书摔在了桌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之心？你怎么就这么冷血无情？”
　　“什么话？我三岁丧父，八岁丧母，比起那孩子来，我又找谁去要怜悯？何况怜悯一点用都没有！双亲死了就是死了，难道你给的怜悯，就能让他母亲死而复生吗？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就只能逼迫自己去接受！他若是十岁了，都还看不清这道理，我又凭什么要温言相告？”，林琰洋想到了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情绪也是颇为不满，“你现在知道关心那孩子，知道给他喂药。那我呢？我母亲撒手人寰时，你又在哪里？我思母成疾时，怎不见你来给我喂药？”
　　“我，我，洋儿”，没想到今日之事，会让林琰洋旧事重提，贺兰雨如此刻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你说的对，我就是冷血无情，就是没有一丝怜悯。可我今日这样，都是谁造成的？是林琪海！是你姐姐，贺兰雨姗！若非当年你和你姐姐前来，我的家就不会分崩离析！你若是想指责，那也应该选对人！”，林琰洋说到最后，双眼通红，“贺兰雨如，你明日最好老实地待在帐篷里，别再出去了管这些事情了。”
　　林琰洋的这些话，让贺兰雨如内心愧疚不已，觉得是自己今天的那番话说得太重了，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但是听见这人不让自己再管疫症的事，也不甘示弱道：“不可能！我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处理好疫情。我怎可能因为怕传染，就眼睁睁地看着子民痛苦，而自己却躲在帐篷里，无所作为？洋儿，你别再胡闹了。你知道，作为纪国的长公主，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你又何苦要逼我？”
　　“我逼你？我胡闹？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林琰洋有些自嘲道，“是了，你是纪国的长公主，当然是以百姓为先！我这个异世的冷血之人，在你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吗？你真的是这么认为吗？”，贺兰雨如离开书案，走到林琰洋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睛，不急不缓地开口问道，“那么在你心里呢？在你心里，又将我放在哪里？”
　　摸着林琰洋的心口，贺兰雨如自嘲地轻笑：“在你这里，不是同样也有东西，比我还重要吗？我以为，自咱们成婚以来，这么多日的温馨相处，我应是能换来你的坦诚相待了。可是事实呢？事实上，你终究还是不曾对我敞开心扉，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要求我，把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放在我的心尖上？”
　　“好！如果你自己想去送死，那就去！当我是多管闲事！撑得难受！”，林琰洋不想再继续此次的谈话了，撩开帐帘抬步而去，“我管不了您这个心系百姓的长公主，殿下今日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甩袖而去的林琰洋，却看不见，她背后的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秋瞳，早已是泪水盈盈……

　　帐外的空地上，林琰洋发泄似的扔着石子。
　　“怎么了？和你家殿下吵架了？”，西冥雪看到林琰洋从帐内气冲冲地走出来时，就猜了个大概，左右看看别有熟人后，也朝她走了过去。
　　“冥雪姐，你说，这百姓苍生，真的就这么让她在意吗？”，没有转头，林琰洋便已知身后之人是谁了，“或许我这个现代人，当真是体会不了你们这帮古人的想法吧。那会儿读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我都觉得颇为滑稽可笑，可万万想不到，如今这种事情，却是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她是纪国的公主，就注定要为纪国付出。你应该庆幸，她不是女皇，否则，她身上的承担的责任会更多，更重。”，西冥雪了然于怀，“我记得你说过，在你那个世界里，没有什么郡主、帝王，大家彼此平等不分阶级。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身处纪国，你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如你的思想这般！贺兰雨如虽从小就与你姐姐相处，有些想法可能是会被影响，但是她皇家之人的身份，却是怎么也不可能扭转的！所以她身上肩负的那些责任，更是不可能如你所想的弃之不管。”
　　“冥雪姐，如若不是我知你为鬼门中人，还真的会以为，你没准是哪个皇家的落难公主呢”，林琰洋笑笑不语，“你说的对，是我过于要求她了。本身就是镜花水月的感情，而我的要求却太过认真了，所以才会自寻烦恼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我去找李太医了。”
　　望着林琰洋的背影，西冥雪的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