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章鱼仔仔

59、第58章 坦白

　　纪国，梓城，年府
　　独自坐在房间里，甄梦霜的脑中，却仍是在回想着刚才那老板的话。
　　片刻之后，她的嘴里还未吐出一字，眼泪却是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
　　“为何，为何会是你？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
　　抬手，看向自己掌中的那包药粉，甄梦霜凤眸微闭，却任自己脸上的泪水横流，也不去擦净。
　　“原来我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只是…只是…我却依旧抱有幻想，不愿去承认。现今铁证如山之时，我也只能是作茧自缚…”

　　梓城的一处民宅里，一名男子恭敬地单膝跪地，对着面前的人开口说道：“凝郡主，王爷已经接到您的信了。”
　　在他的前面，一位白衣女子正自把玩着一条红翡手链，脑中却想着那日的事情。
　　前日，她与那人逛街时，那人说订了一份饰品要送给自己，说是为了庆祝彼此相识十载的礼物，于是自己便见到了手里的这条链子。
　　这手链本是一对，两条上面均有九颗红色的小珠子，色泽明丽、质地细腻，她们二人一人一条。
　　思及此处，甜蜜漫上了女子的心头，不过却在下一刻，被跪在地上的人的话打碎了……
　　“郡主，王爷有令，命您今夜，亲手解决鬼门的鬼女——甄梦霜！”
　　“什么？”，女子手中的手链应声而落，掉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手链上用线穿起来的九颗小珠子，在落地的一瞬间，分崩离析地散了一地……

　　是夜，年府
　　南枫霖一进卧房门，就看见了早已躺在榻上，正自等候着自己的甄梦霜。
　　“霜，您今日刑部不忙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好，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白橙糖。”，南枫霖将手上的那包东西放到桌子上。
　　甄梦霜此时也起身向她走来，语气颇显温柔：“怎么，你不希望我早些回来陪你吗？”
　　待她走到近处时，南枫霖才看见，那人此时香肩半裸，媚态天成，连忙改口说道：“我”
　　南枫霖的一个‘我’字刚一出口，双唇被已被甄梦霜堵住。
　　“枫霖，我们已经忙于奔波杂事太久了，久到～我们已经有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呜，霜，你”
　　南枫霖的话未说完，又被甄梦霜的一吻吞没在喉中。
　　“既然我们彼此都那么的‘忙’，为何不好好珍惜此刻，这份缱绻缠绵的时光？”，甄梦霜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呼，呼”，被甄梦霜吻得有些气短的南枫霖，终是得了一丝空隙，撇开头，微喘着气说道，“霜，你今晚为何？”
　　甄梦霜此时顾盼生姿，眼里情意满满：“枫霖，你爱我吗？撇开鬼门，撇开其他，我只问你，你爱我吗？”
　　“我”，南枫霖一时不明白她此话何意。
　　“嘘，你不用着急回答我。”，甄梦霜说罢，抱起南枫霖，向床榻走去，“今夜，就今夜这一回，让我们都做一次最真实的自己吧！卸去我们所有的伪装，只做彼此心里，最在意的那个，好不好？”

　　“枫霖，你可知，我十岁那年，在鬼门与你初见时，就喜欢上你了。等越长越大之时，我才渐渐地知道，我对你的这种‘喜欢’，竟是爱情的前奏，而非普通的姐妹之情。看清自己的心意后，我一直在迷茫、害怕、伤心、烦恼……但是，当我知道你的心意，竟也是和我一样之时，我的那种心情，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知该怎样来表达我的激动欣喜之情。”，甄梦霜一边吻着南枫霖，一边缓缓开口道，“从十岁到双十，十年间，我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爱；我们一起经历过痛苦、温馨、难过、甜蜜，我们，本该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啊！霜，霜，我…我…啊！”，此刻床榻上的南枫霖，根本听不清楚甄梦霜的那些话语，因为她的脑中，早已随着甄梦霜的动作，进入一片空白的世界。而今的她，只剩下了人类那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看着被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南枫霖，甄梦霜抬手抚上她的青丝：“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爱，唯独却没有相守；痛苦、温馨、难过、甜蜜，最后也只能忍痛分别。其实我们的结局，早在那夜府中的花园里，就已说得很明白了。只是我们二人都这么傻，依旧不愿松开手，所以到头来，我们只能各自为营……”
　　南枫霖听见了甄梦霜的低语，睁开眼：“霜，你，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枫霖，从十岁起，我们从陌生到熟悉，现在，我们却又要从熟悉到陌生了。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世事无常’呢？”
　　“怎么会，你这说的是什么傻”，南枫霖反驳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此时甄梦霜手里的那个东西。
　　一块黄龙玉的玉佩，边上还有几处缺口，似乎这玉佩并不是单独的一块，而应该是由两块拼接而成的才对。
　　“你觉得它眼熟吗？”，摩挲着掌中那块黄龙玉的玉佩，甄梦霜的话里，听不出一丝的感情，“可是我却觉得它很熟呢！记得十岁那年，我在你房里拿书时，曾无意中地在一堆书本里，翻到过它一次。也正是那一次，你因此事和我吵了一大架，还逼着我不准对外去说，你有这么一块家传的宝玉。那时我不懂，为何我只是看到了一块玉佩而已，就让你如此的这般紧张不已。直到…”
　　甄梦霜将玉佩还给南枫霖，而后躺在她的边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侧之人：“直到那次我奉旨去接凉国的使臣时。”
　　“你…你…都知道了…”，南枫霖的脸上，此刻也早已没了之前的那种娇羞。取而代之，则是如甄梦霜一样的冷静之色。
　　“是，当我在南荣陵的腰间，看到另一块玉佩时，我便已觉得有些眼熟，故而我当时借口鉴赏，从他的手中拿到了那块玉佩，细看之下，我这才发现其中的联系。”
　　“所以，在我刚来梓城的那一晚，你的行为才会那么的失常，才会问我一些那么奇怪的问题，对吗？”
　　“嗯！只是那时，我却依旧还是选择不去相信。”，甄梦霜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何南荣陵那时会同意借给我看，难道他就不怕，因此而泄露了你的身份？”
　　“我的这块玉佩，与陵儿的那块不同。他的那个，是随身携带的；而我的这块，自我踏入鬼门之日起，我从未随身带过。因为这是代表我身份的信物，若是不与凉国的手下在一起时，我是不会随便佩戴的。那日，陵儿把它借给你欣赏后，本是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后来，当我们一起商议事情时，他见到了我的这块玉佩，也就想起了你早前‘借玉欣赏’一事，而后他便将之告知于我了。”，南枫霖淡淡地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或许此时，才是二人这十年来，最为坦诚相交的一次了。
　　“随即，你便想起了你头来年府的那晚，我的举止言谈了，是吗？”
　　“是。但不得不说，除了那一晚，你的行为有些反常外，之后就不曾再有些什么了，所以，即便我听了陵儿的话后，心里确实有过那么一刻的担忧，但也很快地就被压了下去。”
　　“奇城下毒的事情，是你来到梓城后，指使凉国的那帮人做的吧？”
　　“嗯。”
　　“那么，灵云山的那事？”
　　南枫霖点头不语。
　　看了眼默认了自己话的南枫霖，甄梦霜起身开始穿起了衣服，“我今日，本也是想去买白橙糖的，但我却在门口，意外地碰见了那店铺老板。我当时是极为诧异的，为何他会拎着一袋子的白橙糖，自己送到了年府门口？而当我和他聊完之后，我便全都清楚了。但是我并没有让他离开，而是依旧叫他在那里，按照你的吩咐，等你去取糖。”
　　南枫霖听后一脸了然：“难怪，那老板今日看上去，神色确是有些慌张的。”
　　“琰洋去灵云山之前，曾往宫中的练舞处、年府、张府各送了一封请假信，你得知此事后，才会借口说去给我买白橙糖，其实是去找你的手下，部署灵云山里，劫持琰洋的计划了吧？你那日，根本就没有去铺子里面买白橙糖，而是和店铺的老板订好时间和地点后，付了他双倍的价钱，让他亲自送糖到年府这里，就同今日一样！是不是！”
　　“是。”
　　“那伙人，之所以会劫持，当时以‘穆炎’身份出现的琰洋，就是因为你清楚，琰洋与那贺兰雨如，是命定的姻缘，若非人为做手脚，是拆不开她们的。她二人自小相识，你若是不能阻止琰洋的话，那么之后得到贺兰雨如的，便不可能是凉国太子南荣昌了。”
　　“我那时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的除去穆炎，因为那些人里面，只有她，才是皇兄最大的威胁。可我却下不去手，只让手下阻止琰洋，但万不能伤她性命。”
　　“等琰洋平安回来后，你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地离开穆府，也是为了去赶紧善后吧？待我回到年府里，却未见你在房中，可之后却见你一副刚出浴的样子，站在了我的身后，想必也是你故意为之的了？”
　　“对。我那日，本是先你离开的，但是当我到达年府大门时，却见你早已进了府中。因而我便直接去了浴室，迅速地冲了一个澡后，换了一身衣服，装作成是刚刚沐浴完的样子，而后才去见你的。”
　　穿好衣服后，甄梦霜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扔向南枫霖：“这是我今日早先时候，从你房中的衣柜里翻出来的，琰洋与西陵玉耀比武的那天，中的那种毒，便是这个吧？你是趁着考核的前一天，我们一起去给她鼓劲之时，将这包药粉散到了那盘鸡丁中的吧？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只要不用内力，是察觉不出自己中了化功散的，而之后经过几天的时间，这药效也就会自动消失了。那天我们四人中，只有琰洋第二天会用到内力，所以，这也是为何你会从旁提议我，让我们叫上冥雪，一起去看望她的原因了？”
　　南枫霖此时也开始起身穿衣：“灵云山的计划失败后，皇兄很是恼怒。之后琰洋参加考核时，我便只剩下了那一次机会了，所以我才会利用你，还有我们四人间的感情……”
　　“枫霖，我爱你。”，甄梦霜突然之间，就说了这么一句。
　　“霜，你。”，南枫霖正自系着衣裙的手突地一滞，脸上的表情虽是疑惑，但却仍是透着一丝红晕，如此直白的示爱，甄梦霜以前从未主动地开口说过。
　　“可是，南荣凝，我恨你！”，脸上温柔的表情，随即被冷漠所取代，甄梦霜拿起身旁的璇玑剑，走向屋外，“既然你已经在外面埋伏了那么多的人，为何不都叫他们出来呢？这样躲躲藏藏地，怎么会有趣呢？”
　　“都出来吧。”，南枫霖随着甄梦霜出了屋子，对着院中的手下说道。

　　瞬间，原本还空无一人的屋前，赫然地站了十几名黑衣人。
　　“南荣凝，今日一战，若是我不敌，请你看在同门多年的份上，放过年府里和鬼门那边的人吧？”
　　“鬼门的人，我放不了。但我能保证的是，至少我不会伤他们的性命。霜，这样你可满意？”，南枫霖接过手下递来的碧波剑，站到了甄梦霜的对面。
　　“谢谢。”，甄梦霜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缓缓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从小到大，我还真是不知道，这‘璇玑剑’与‘碧波剑’，究竟是哪个，更为锋利一些？看样子，今夜恐怕是能一见分晓了。”

　　庭院凄凉，檐外月光；灯笼轻摇，血红的氤氲中，染透了这浮世沧桑。
　　尽管曾经的两人，无论再是怎么样的难舍难分，而今终究也是，逃不开这刀剑相向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