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翩翩入画来》樟禾

4、四、夜深忽梦少年事

　　七画，你喜欢什么花？桃花。为什么？
　　因为遇见你时桃花纷飞，我闭上眼，说出口又成了另一个样子，因为它很美。
　　——题记
　　四、夜深忽梦少年事
　　桃花在尘世中挣扎，终于在三月获得了解脱。我看到春风吹过，满地桃花残，绿芽早已准备好度过夏天，想到绿叶满枝头，我便再也不能在书上看书了，心中难免悲悯。
　　陆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后面，为我插上一枝尚有红桃的枝头。好像只是俯仰之间，他便在这待满一月。
　　他试图抱着我，我却突然转身，他俩只手悬在半空，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后，最终选择慢慢放下。
　　我问他：“花期已过，你待如何？”
　　陆泽出乎意料地没有看我，她的双唇微动，好像想要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他的意思，却什么也没有提。我们俩像闹别扭的小孩，互相僵持着不说话。
　　谁都可以明白他眼里的不舍得，唯独我不能，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皇帝的亲弟，我明白的是皇上允他的三月，并非只是单纯的假期，亦明白的是我是市井的妇女，他是皇亲国戚。
　　“你……”
　　“听我说。”他用手抵住我的手，“七画，让我带你走。”
　　“不，”我拒绝得快得出奇，“我不想拖累你。”
　　“没关系的，”他紧紧的捉住我的手，“我有能力照顾你。”
　　如果是十六岁的我，一定会感动的掉泪，可我已经不是了，我不再是那个意气用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唐七画了。
　　“你大概不懂我的意思，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喜欢这，上雍是个适合我的地方。”
　　他的眼神失落落的，我不敢看他，怕被他说服。他最终妥协，我最终放弃可能有的幸福，这很好不是吗？各自安好于江湖之上，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
　　临走前，我同店里的在场客人和伙计举行了小小的送别仪式。我拎起一壶酒往嘴里灌，陆泽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关心地拉拉我的袖子，我朝他摆摆手，示意我没事，有自顾自的喝起来。他也和我一样，提起一壶，喝得满身都是。
　　天已薄暮，我倒在檀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
　　醒来时已是黎明，我抚了抚脸部，竟然没有眼泪。
　　我下楼查看，刘泽已经离开了，我望着桃林，穿堂风揉乱了我的碎发，恍惚在一瞬间，满园的花树在一刹那见颓败了。

　　十三岁之后，家里人就不再随意让我出门。我被关在自己的院落里跟着不同的老师学习诗歌女红，琴棋书画，男人尚未如此辛苦过，而我作为京城最有权势的唐家的小姐，竟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不敢向家里人抗议，据说二姐曾向娘亲提过，但被娘亲扇了一巴掌。
　　我知道他们的意图，所以放弃反抗。
　　唐家里没有一个是自由的人，每一个人都要为唐家的繁荣，而付出一定的代价。
　　十四岁那年，陆离来府中与我爹商讨事宜，临走时经过我的院落，当时的我正因为没有背下古诗而被老师打手心。我楚楚可怜地向他求救，意外地发现俩年不见，他竟老成了许多。
　　我居然忘了，他已十八。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我的老师，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他的耳边轻语：“千寻寺的桃花开得正艳呢，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他点头答应，放过了我的老师，我很满足这样，就好像我可以左右别人的存亡。
　　我站在桃花树下——十岁那年所在的位置，认认真真地欣赏他，他比我要高出一个头，双眼眯着，像个假寐的猫，妩媚而诱人。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和他初见，他温柔地笑着，我拍掉身上的尘埃，他当初的一言一行，如此深刻地刻在我的心头，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突然问：“七画，你喜欢什么花？”
　　“桃花。”我轻轻地笑。
　　“为什么？”
　　因为遇见你时桃花纷飞，我闭上眼，说出口又成了另一个样子，“因为它很美。”
　　我同他的故事，因为桃花而开始，却没想到也因为桃花而结束，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一味的认为喜欢便可以在一起。也许是年轻，并不能理解，因为权利，连爱情，都变得复杂而苦涩。
　　到家时，父亲正坐在大厅，母亲往我身上泼了一杯茶水，我跪下来，不言语。
　　他们说我已近成年，不能再和男子拉拉扯扯，我无话可说，唐家借此禁了我的足。
　　当夜丫鬟为我梳妆，无意间提到：“太子和老爷吵了好大的架呢，我在外面倒水都能听到。”
　　我明白了，将他□□发上的桃花狠狠碾碎，望着那孤单的残骸，终于无声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