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翩翩入画来》樟禾

5、五、人间月芳菲尽

　　为什么叫唐七画？我本叫唐稚，父母授我七画。
　　好像什么都是唐家替你决定。身不由己。
　　——题记
　　五、人间月芳菲尽
　　人潮在那浮华中突然安静。
　　高贵圣洁的金色穿过街道，百姓低头跪拜。坐在御轿里那普天之下最高贵的人昂着头环视四周，匆匆掠过我的头顶，又转向别处。
　　皇帝驾临上雍，对城中百姓是莫大的荣耀。我同他们一样，高喊着“吾皇万岁”，直到嗓子嘶哑，仍不停止。抬起头，衣着华服的他有如神仙，高傲的不可一世，我想伸手触摸他，可我知道遥不可及。
　　他同多年前一样俊美，却不是我的白衣少年了。
　　可我竟是如此的讨厌此刻的他，像个戏子一样供人欣赏。
　　皇帝在傍晚时终于走出了上庸城，我跪了半天，起来时脚步不稳差点摔倒，时走时停，从他走过的路出了城，像桃花林走去。
　　一路的肃杀之气让我想离开，可是我没有，也许这是我少数几次的勇敢。我手握成拳，控制着颤抖的膝盖，穿过重重的兵甲，走进了桃花阁的正厅。
　　他站在玉石地板的正中央，背对着我，明黄色的衣服让我感到刺目，侍卫肃穆，安静得能清晰的分辨每个人的呼吸声。
　　他转过身，我看到他一脸微笑的五官，我看着他琥珀色如琉璃一般的瞳，除了跪下，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突然很难过，我当初所深爱的，在树下冲我温婉地笑的男子，怎么就死了呢？我本就明白俩人之间早已不复往日，可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丢下，又拾起呢？
　　他蹲下来，纤细的五指骨节分明，优雅的抬起我的下巴。他深沉的目光中犹有愠色，我不敢看他，索性闭上眼，任由他发令。
　　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双唇微凉。
　　他说:“平身。”
　　我起身行礼：“谢皇上。”我听到他极轻的叹息，我垂下头，不肯接受他那失望的目光。
　　那样纯净美好的桃花，也终于，支离破碎。

　　十五岁那年，我在家举行及笄大礼，我拆下了双螺子头，长发到腰，乌黑而秀亮。嬷嬷为我插上头簪，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笑得知性而礼貌，如此大家闺秀，我认不出是谁。
　　一个月后，我与四王爷陆安订婚，陆安性情暴虐，我身旁的丫头既我担心，又羡慕我日后荣华富贵的生活。
　　我看着窗外自由的麻雀，这是唐家为我安排好的路，我不得不走。我的父亲终于选择了陆安，这是一场关乎于唐家命运的联姻。
　　我同陆离的重逢来得如此突然，千寻寺上香，我再次遇到他。他穿着鹅黄色的长衫，面带笑意地赏着花，身旁淡粉色的女子有一张精致的脸，言笑晏晏地不知在讲什么。奇怪的是我竟没有醋意了，只是内心的失落压抑着我喘不过气来。
　　他仿佛看见了我，双唇微微地上扬，我不知道那样温和的笑容，曾摆给多少人看过。我知道他那么美，我不可能是他心里的唯一，可我还是那么义无反顾的喜欢他，深爱他。
　　他向我走近，手上攒着佛珠，面色波澜不动，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欣喜，“遇见了怎么也不打招呼？一年不见，竟长了许多。”
　　我面色娇红地低着头，“七画已十五，算是成年了。”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怎么七画也胆小成这样了？我可还记得你在我面前调皮捣蛋的样子。”我摇摇头，腼腆地冲着他笑。
　　我们漫步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我可以放慢脚步，害怕这美好的时光就这么匆匆了结，他背着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我看着他这幅可爱的样子，轻轻地遮着嘴笑。他歪了歪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如果这样一直下去，要有多好。
　　他问我：“为什么要叫唐七画？”
　　我叹了口气“我本叫唐稚，父母授我七画。”
　　他的眸子渐渐沉淀，笑容挂在嘴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好像什么都是唐家替你决定。”
　　我渴求地望着天上漂浮的云，说：“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选择四王爷，或许是陆离温润的书生气让人觉得他必不成大器。我当初也曾想过日后逃出王府与同样浪迹天涯的他共成一对比翼鸟，不受王权的控制。
　　可是我错了，我同他一样，都是牢牢掌握在别人手里的风筝，断了线，只能腐朽。
　　他或许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和唐家人，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