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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三十八章·奎伯朱那（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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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今天……”奎伯朱那望了望沙漏，应该是后半夜了：“昨天在善见城的事情，你接下来的行动……可以告诉我么？”
“是该向你们这边通气……阿修罗王总不能时常见。”由奎伯朱那作为沟通中转，再好不过了。
“那我就明说了，这其中我有想要捞取的利益，我想要并且会去做。”
“嗯。”奎伯朱那点点头。
“我是个反复无常的大嘴巴，你们也是知道的。”
“知道。”
“诃尔珈涅，我也有用，是要留一段时间的，在我不允许的时限内，你们要搞死她，如果不想遭到我的阻挠，得用对等价值的权益和我交换。”
“你口气真大。”
帝释天耸起肩膀作不知廉耻状，都跟你说了我大嘴巴还不知道啊：“那你们的动向和底线是什么样的？”
“王已经决定容忍这个议会在一定范围内运作，并且让渡一部分权力移交过去。”
帝释天觉得对方似乎太干脆了：“这么大方？”
“权力不是越大越好，大包大揽之下，即便是世上最甘美的东西，权力，也会成为重负，当然了，现阶段的你不需要考虑更无需理解。”奎伯朱那望着窗檐上的花坛出神，实际上那里并没有种着彩色的花，而是清一色的艾叶。
“如此干脆了当地拿出来，我想这些会不会本就不属于你们呢？”看着奎伯朱那越是淡然，帝释天就越想刺一刺。
“也可以这么说吧，这相当于在原先框架下的审议和妥协过程搬到那边去，以往在王这边，有什么决策也要有公布商议的过程，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达成一致或者妥协，这个过程搬到那边去也是一个样，原先是王来包揽的责任，现在由天帝分担一份，自然是合算的。至于核心的决策拍板——”奎伯朱那从元青色的天边转过目光，让帝释天直视他眼中的暗色：“谁都别想。”
“换到那边去，你们就不怕有什么失控么？”
“是的，失控……”奎伯朱那微微一笑，抬起右肘，伸到桌子中间，在帝释天眼前握成一个拳：“他们之间固有的矛盾和利益，原来是被王这样握着的，但它并不会因为拳头握紧而自行消失，我们总要承认，世上总有太多东西时先于我们甚至超越于于我们本身而存在的，是固有的，是守恒的，最多因为受到强大的统御力，由此转化为彼，积攒一个势，现在我放开拳头，势就被放出来，有什么不好么？也没什么不好的，松开这个拳头，我们换个地方握紧，正好把我们的控制体系升级地更精炼更具有效价。”
“升级？”
“嗯。”奎伯朱那转眼瞥见钵哩什么什么丢在他门口的双锤，他出去捡了进来，先将双手掌合在膨隆的锤体上，把它端了起来：“原先我这么拿它，占用了我两只手。”然后他单手握住锤柄，这件武器端得沉勇霸道，握柄仍然考虑了女子的手型，设计地更纤细，以便于掌控，奎伯朱那将单锤轻巧地掂在手里，收手后长臂突然前甩，这霹雳似的一击未到末端便收停，锤顶的□□形尖刺停在帝释天的右肩边，奎伯朱那仍然语气温文，笑盈盈地问道：“这样呢？”
好好承认人家说得很对长得很帅这才不是帝释天的画风呢，这厮在那好整以暇煞有介事地咽下一口茶，享受着柚子香沁满鼻腔的悠然，然后死贱死贱地撇了奎伯朱那一眼：“哟，身手不错，我看你一直带孩子，想必有点技疏了呢～”
奎伯朱那脾气再好也抽了一下，说起话来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和气：“我寻日必要打你一顿。”
“哼，要打我的多着呢，等明天阿布德耶醒了你找他拿号。”一代神贱帝大嘴炮怎是等闲之辈？
“好好好，明天再说。”奎伯朱那收手回袖，帝释天一针戳到棉花上，还真的愣住了。
“我……我去哪睡？”奎伯朱那收拾完桌子，帝释天竟乖乖自己站起来。
“跟我来。”
第二天帝释天也没补多少时间的觉就起来了，一个人坐在奎伯朱那家的楼梯上等早饭，多罗迦也留在奎伯朱那家里蹭饭，端水洗漱的时候走过楼道看到帝释天，因为随从未在身边，他还是不太确定谁是谁，什么也没说就皱着眉头走远了。
阿布德耶的酒醒地比毗流驮迦早并且彻底，光着脚啪叽啪叽地过来，一开始站得远远地，评估帝释天的杀气值，然后一点点摸过来，可怜巴巴地问帝释天讨要清水和最爱吃的奶油球。
帝释天一声不吭地转身找厨房去了。
等到帝释天和奎伯朱那一起从厨房出来，一个人端着早饭，一个人拎着零食，刚好跟多罗迦照面，后者直接傻在当场，就连旁人给他指出来他都有点难以说服自己了，这……这，谁是谁啊！他忍不住一脑袋磕在柱子上，晕晕乎乎地走了。
阿布德耶给毗流驮迦留了一份吃的，他负责端盘进屋，帝释天抄起冷水泼泼泼，丫仍挺尸，随后端来开水，本来要倒，又刹了车，改成用烫烫的壶肚一下子贴到他脸上，醒了。
在奎伯朱那家过完中午三人正式告辞，但不立即出城，而是重新走一遍光明城，前一天是在向导指引下观花，这一次是自由活动。
先从第一循的婆利支开始，估算动员量，考察组织形式，阿修罗族人的户口不属于天界，才外面根本查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帝释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给他俩讲解，把自己的思考模式和观测重点传给他们，毗流驮迦没懂的由阿布德耶讲，阿修罗族内部的统治模式跟外面完全两个样，因为阿修罗族内部没有种姓，主要是通过编队番号确认身份，宝轮朱夷的奇葩婚俗实际上是班伙编制的变种，阿修罗族的社会分化总体是扁平型，上下转达调动的时候省去了层层转折的虚耗，极其高效，但这样直接面对扁平而广大的群众，同时相当考验上层的统治艺术。而光明城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帝释天手中的时间不足以考察完全部，仅能追到现任阿修罗王上任时华鬘名门复位的历史。
在先王时代，婆利支一家独大，当时十二神将中婆利支人占六人，其他两门抢剩下的六个，这种情况下，先王坚持留出四个名额由全军选拔产生。婆利支人口繁茂，多出将才，甚至一度打破了十二神将一朝一换血的规则，有三个不倒怪从青衣女王那里做到她孙子辈，其他退位的前神将卸任后都投到婆利支门下，当时有些臣属提出向不想在王死后以权殉葬的神将妥协革除陈规，先王撑着不松口。先王在任时面对的是极其严峻的局面，据说先王的正名中有‘旃陀罗’的词根，明显出身有问题，在善见城朝堂上几乎是例行批判，这些旧闻在现在已经成为风影，自从阿修罗王父子操纵萨罗斯瓦蒂一族封号撤销之后，现在只能从那些陈年鬼影中寻摸出只鳞片爪。
在现任王即位交界的时段，以婆利支为首牵头闹了一出夺宫政变，现在十二神将中出身名门的在那会都或多或少有一段故事，对照时间轴一看就明，这些人的此生大事多发生在那段时间：婆雅稚结婚、罗骞驮丧妻、奎伯朱那离异，先前不知所踪的多罗迦归城上任、迷企伯奢作为过继之子与蜃塔共享宗主之位。
风波过后，婆利支势力萎缩，华鬘在王室操纵下复位，一下子出了两位宗主，婆利支的神将名额锐减到两人，但奎伯朱那被逐出家族后，以个人身份为将，不再代表家族，他的职位不再往后代传递，严格来说只剩下将首婆雅稚一个人了，而且婆雅稚本人并不兼任宗主，往系里一探，果然，婆雅稚在襁褓中时就被作为某种交换筹码被抱入宫中。
总之，风波平定后的变化，就是贵族层级被摊薄，华鬘因为青衣女王时代的大部出走，处于大失血状态，复位后更像掌握在王手中的空壳。
再深入走访这段往事，另外发现阿修罗王的御下风格很有意思，十二神将中有些人跟他之间存在不少黑历史，有被他杀了老婆的、有被赐死儿子的，还有被他父子打成野种的，被他爷爷丢尽黑牢的……这些个人都放在身边，联系一下他父王被前镇魂书首领偷袭致重伤的传闻，这心够大的，乍看貌似跟他当时在琉璃埵时规避密提罗之死的理论相悖，内里却是一条思路，他平衡这些不稳因素的手法是：往他们身边放人。
放人的用意比起监视更像制衡和守护，前番见过的奎伯朱那和湿陀罗就是这种样子，据长时间的相处得知阿修罗王这个人对于处理那种微妙难缠的情仇恩怨相当短板，昨天跳墙取书事件就印证了这一点，阿修罗王弥补这些下属的做法，就是将有能力从中调和消解的人放在一处，光十二神将内部大概有两对这样的安排，阿修罗王做这样安排依凭的是对大略的直觉，而不是对个中细节的通彻，扯淡了说阿修罗王非常适合去当媒婆，这里牵一根线那里牵一根，然后丢开去顺其自然。
一行三人在第六循停下休息，帝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启发，忽然拉住毗流驮迦，问道：“你还喜欢阿诃梨耶吗？”
“我……我不知道……”
“哦。”帝释天也懒得当知心大哥，马上甩开这一页：“反正等你再见到她，彼时再问不迟。”
帝释天一行结束行程，一路辞别招待者，出了幻象城门，却见有人直立于浮雕神像的脚边恭候，阿难姑望着他们抬起墨色浓重的眼锋：“释迦王，王命令我作为您的秘书，参加辩法议会的开幕。”
帝释天下意识顺手摸了摸阿布德耶的脑袋，迎上去问她：“你是阿难姑，除了昨日的谋面，我却总记得在哪听过你的名字。”
“在辨术典籍之中，我被称作阿难姑先生，与末代萨罗斯瓦蒂王一样，典籍收录著名辩士的典例，一律称为先生。”
“是了。”帝释天点点头，在城中时也听人介绍过，阿难姑是萨罗斯瓦蒂王毕生的死敌，是当年阿修罗先王麾下最得力的辩士，萨罗斯瓦蒂封号撤销之后，她因作风问题解职。
“你跟随我，替阿修罗王照看我的动向，那我问你，你的到来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帝释天随手抽出她手里的长卷，倒拿着看。
“我来作为您谦卑的车夫，为您驾驶语言的战车，您会需要我的。”阿难姑转换了一个低姿态，仅仅一个低头就把吃软不吃硬的帝释天说服三分。
帝释天并无为此多置可否的兴致，把书卷还了，淡淡道：“那一起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