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子焉非鱼

44、挨打

　　遥想当初，回到起点，不料暮已成夜，思念化云烟。
　　胤禛……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我已是人面全非……若我告诉你一切，你会信么？除了在角落默默地守望着你，我还能做些什么？一夜未眠，我伏在床头，直至泪水一点点流干。纵有千万不愿，总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清早，蔷儿给我送来了汤药。
　　“谦儿，你哭了？”蔷儿一面把汤药倒进碗中，一面担心地瞅着我问道。
　　“没……昨晚，昨晚睡得不好……所以眼睛肿了。” 我皱着眉头喝完了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哦，原来这样，那你就再睡会，年妃娘娘特准了你歇息几日，安心养病。”蔷儿说着就要扶我躺下。我无计可施，只得乖乖的躺下了，待蔷儿离开后偷偷的下了床。
　　年妃……不知道紫岚如今怎样了？她想必早已获知了哥哥的死讯，真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想着想着，我心中不禁有些惆然，她的苦怕是不比我少。对了，哥哥让我转交的耳坠还一直在寄畅园搁着呢。当初回来的匆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就给耽误了。想到这，我推开了房门，悄悄地离开了静华园。
　　寄畅园，小屋中的摆设一如从前，纤尘不染。我打开了衣柜，当年我把耳坠放在了从江南带回的包裹里，回宫后就再没打开过，现在一找果然在那。收好了坠子，我转身看到了桌上的烛台，一夜红泪流尽。胤禛，若早知今日，你悔也不悔？
　　走出院门，还未来得及考虑该如何向紫岚圆谎，我就被怔住了。如迪带着几名宫女太监站在门外，一幅等候多时的模样。金钗翠玉，牡丹团锦，如今的如迪雍容华贵，叫人不敢直视。
　　“大胆！见了娘娘还不跪下！”一个宫女不由分说上来就扇了我一耳光。
　　脸火辣辣地疼，这一巴掌让我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一介宫女，如今的我只是一介宫女！尽管委屈不平，我还是跪下了，“娘娘万福。”
　　“呵，原来是年妹妹宫里的人，”如迪摇着宫扇，慢悠悠地说道：“寄畅园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年妹妹她……”
　　“不是主子的意思！”我急忙抢辩道，不能连累了紫岚。
　　又是一巴掌扇在脸上，那个宫女恶狠狠的说道：“娘娘没问你。”
　　我咬着嘴唇，愤愤地瞪着她，强忍着泪水。
　　“还敢不服气！”那个宫女见势又要扇我。
　　“月喜，算了。”如迪笑着说道，“说，你去寄畅园干什么了？”
　　“奴婢……奴婢迷路了。”我心虚的回答。
　　“是吗？月喜，掌嘴，直到撬开她的嘴。”如迪冷笑道，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一掌接着一掌，毫不留情地落下，每一掌都是用尽了全力。没一会，我已眼冒金星，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尽管努力支撑着跪着，可身子却越来越轻，终于耐受不住倒了下去。可他们哪肯就这么放过我，两个太监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架着我接着打。我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脑中好似有小虫在嗡嗡作响，那一刻真是生不如死。
　　“皇额娘，这是做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顿时所有人都停住了。我努力看清那人的模样，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快步走了过来，用力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月喜，用把我从两个太监手中夺了过来。我虚弱得靠在他怀里，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迪，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忽然在眼前浮现，好似一道曙光照亮了我所有的希望。
　　如迪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柔声细语地说道：“这个宫女私自跑进寄畅园，意图不轨。皇上，您说该不该罚呢？”
　　胤禛皱了皱眉头，目光冷冷的向我扫来，凝视了片刻，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罚过了，那就算了。”
　　“皇上……”如迪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显然不愿如此轻易的放过我。
　　“她是年妃的人，按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胤禛短短的一句话彻底堵住了如迪的嘴。
　　如迪满脸的委屈，赌气地甩了下帕子行礼告辞了。
　　“谦儿，你有没有事？”那个少年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脸肿得厉害，说不话来。
　　“小平子，送她回静华园。”胤禛吩咐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那少年慢慢放开了手，让小平子掺着我，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紧跟在胤禛身后也离开了。
　　蔷儿拿着白煮蛋为我消肿，不平地说道：“就因为我们主子人善，好欺负，他们就这么欺负人！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恶，要是主子也能怀上个小阿哥，看他们还怎么嚣张。”说道气愤处，不免用力重了些。
　　“疼疼……”我龇牙咧嘴多地嚷道。
　　“你啊！知道了疼了以后就离寄畅园远远的。早告诉你了！真不知道那里哪里好？你要往那跑！”蔷儿教训着，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
　　蔷儿走去开了门，“咦？小翎子，你怎么来了？”
　　“四阿哥让小的给谦儿送药来了。”
　　蔷儿拿着一个小药瓶回到了我身边，高兴极了，“四阿哥镇是个有心人！瞧，对你多好！”
　　四阿哥？我立刻想到了胤禛。不对！不是他！这么说来着这个四阿哥岂不就是将来的乾隆帝——弘历！我依稀记得那个少年管如迪叫皇额娘，那他不就是……他长得和胤禛很像，尤其是那双薄薄的嘴唇，一模一样。可是性情就南辕北辙了，父亲冷若冰霜，儿子却是古道热肠。
　　过了几日，脸上的瘀肿渐渐消退了，我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小翎子又传话过来，说四阿哥在春晖园等我。
　　托亏了他的那瓶药我才能好的这么快，还真得好谢谢他！我心里想着来到了春晖园。
　　四阿哥正坐在亭子，手里捧着一卷书稿，聚精会神地读着。
　　“四阿哥吉祥。”我恭敬的向他问安。
　　他闻声抬起头，见到是我立即笑了，说：“看你好得差不多了，太医院的药还真有效。”
　　“多谢四阿哥。”
　　“呵呵，快坐下吧。”他放下书稿，招手让我坐在他旁边。
　　“奴婢不敢。”我连忙推托道，现在的我可不敢随便坏了规矩。
　　“让你坐你就坐，有什么敢不敢？”他撅着嘴，有些生气了。
　　我这好坐下了，心里暗暗祈祷如迪千万别出现，不然我又要挨打了。
　　“记得小时候在皇祖母那里是你一直照顾我，不管我怎么哭闹，只要喝到你煲的汤，立刻就会破涕为笑……可惜后来你去了年妃娘娘那里，一晃快三年没见了……”
　　“呵呵，四阿哥是怀念奴婢做菜的手艺吧。”我故意逗他，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一转眼这么大了，而我却变小了。
　　“啊？呵呵……”四阿哥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四阿哥什么想吃，叫奴婢做就是了。”
　　“真的？太好了！”四阿哥兴奋得说道，一脸的孩子气。
　　“四阿哥在看什么书啊？”我瞅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书，满是密密麻麻的洋文。
　　四阿哥立刻换上了一张苦瓜脸，愁眉不展的抱怨道：“皇阿玛让看的。比上书房的先生还无趣。”
　　我拿起书翻开看看，原来讲的是圣经上的传说，不由地说道：“不会阿！挺有意思的圣经故事。”
　　“谦儿，你竟然看得懂！”四阿哥惊得目瞪口呆。
　　“嗯。”我点点头说道。
　　“那你教我啊！汤老师讲得我都听不懂。”四阿哥哀求道。
　　“好好好，四阿哥哪里不懂，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笑着说道，这个小阿哥可比他爹可爱可亲多了。
　　跟他讲得正入神，忽然四阿哥猛地站起了身子，手用力的拉了拉我的衣服，好似耗子见了猫，结结巴巴地说道：“皇阿玛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