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子焉非鱼

17、查案

　　回到船舱，我无事可做便和李卫闲聊起来。李卫就像打开了话匣，说个不停，倒是一点也不怕生，话语中不乏市井之言，虽不文雅，可却爽落自然，到了这个时代，听多了口是心非的之乎者也，难得遇到个真性情之人，也怪不得以后四阿哥会如此信任倚重他。李卫告诉我，今年江浙一带洪涝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朝廷拨下了大笔赈灾款，却被一些贪官私吞，还发放给灾民霉变的粮食，假药，导致灾情越来越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朝廷获悉此事，正准备彻查，浙江总督胡尔辛却在此时被人毒死家中。四阿哥奉命密查此案，不料被人暗下毒手，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黑幕层层，真相不知何时才能大白于天下。
　　李卫说的口沫飞溅，我听的是义愤填膺，忍不住愤愤地说：“气死我了，真应该砍光这些臭贪官的猪头！”话一出口，才觉失言了，这哪是一个格格该说的话啊！看来在江南呆久了，越来越放肆了。
　　伶牙俐齿的李卫也让我懵住，半天楞没说出一个字来。纳兰亦皓原本正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品茶，一听到我的话，猛地被口中茶水呛住了，咳个不停。陈泰倒还镇静，一言不发，手中的长剑却是“咣当”一声落地了。
　　我的脸红透了，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收场。
　　隔了半晌，才听到李卫结结巴巴地说：“格格真是不同凡响！”
　　船舱里顿时笑作一团。
　　等船到了杭州府，靠了岸，天色已晚。
　　“四爷住在一处别院，奴才已事先安排好了马车，这就送格格过去。”李卫说着在前面带路。
　　“等等，能否也为纳兰公子安排一间客房，他是我的朋友，要在杭州小住些时候。”我急忙拦住他询问道。
　　“回禀格格，这当然没有问题，别院宽敞得很，纳兰公子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李卫机灵地回答。
　　纳兰亦皓看着我，悠悠地说“谢了，沅芷格格。但我还是不讨扰了，有缘的话自会再遇。”
　　我没有再开口留他，因为我知道我留不住他，这个像风一样的男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我们的缘分不会就此打断。
　　别院地处偏僻，马车走了很久才在一间宅子门前停下。天黑漆漆的，月光有些惨白。李卫带着我来到了后院门口，轻轻地说了句“四爷就住在里面。”便转身离开了。
　　我慢慢的推开院门，门咯吱咯吱作响。院子不大，树影摇曳，屋里点着灯，烛光朦胧，映照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回走动，似有心事。
　　“胤禛。”我的声音不大，有些颤抖，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他，但却是那么自然的从口中说出。
　　那个身影猛地止住了步子，“宕——”门被用力的大开，他就站在门口，憔悴的脸庞上写满了欣喜和意外。
　　“你可来了。”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面，紧紧地将我拥入怀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悄然停止了，天知道，我有多留恋他的怀抱，只愿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不再醒来。如果他不是阿哥，是个普通人，我不是格格，而是张筱蓓，该有多好！可是……
　　我终于还是慢慢的推开了他，为了他好，为了十四阿哥好，这辈子我们只能有缘无份。
　　“你的伤好些了没有？”我低下头，轻声地问道，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你说是这里，”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狠狠地问道：“还是这里？”说着又将我的手按到他的胸口。他的话仿佛利刃一般，将我割的伤痕累累。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明知我是为了你好，为什么还要逼我？”我终于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声嘶力竭的喊道，泪水浸湿了我的脸。
　　“傻丫头，世上的事岂能尽如人意，唯求无愧于心。”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轻柔的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同样的动作，似曾相识，只是多了一缕淡淡的兰花香。
　　但我却不可以一错再错了，已经负了一人，岂可再伤他。十四阿哥和四阿哥今后的不和若是因我而起，我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我往后退了一大步，哭着喊到：“对不起，我忘不了十四阿哥。”接着转身跑出了院子。
　　他和我就像是地球的两极，相互吸引，却又永远无法靠近。我开始后悔，我不该来的，我的反反复复是在他心口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我又错了……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吃早餐，着实把李卫吓得不轻。
　　“格……格格，您这是？是不是睡得不习惯，奴才立刻就叫人去换。”李卫忙不迭地说。
　　“不用了。”我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环顾四周，却发现不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踪影。
　　“两位阿哥去哪了？” 我的心里直纳闷，若四阿哥不想见我也就罢了，怎么连十三阿哥也失踪了？
　　“回格格的话，两位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去哪了？”
　　“不知道，四爷说什么也不让小的跟着。”李卫的神情有些沮丧，微微撅起的嘴显露出一丝难得的孩子气。
　　“我待会想去城里四处逛逛，你知道杭州城哪家茶馆最热闹？”我边吃边问。
　　听到我的话，他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很是得意地回答：“当然知道，是东门大街的喜来顺茶馆。可格格您去那干嘛？”
　　“打探消息。胡尔辛的死已是满城风雨，在茶馆也许会听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我不紧不慢的说，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我换了身男装，和李卫来到了喜来顺茶馆，挑了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壶茶和一盘凤梨酥，仔细留意周围人所谈论的事。
　　胡尔辛的死果不其然成了最受欢迎的话题，关于他的死大家众说纷纭，有说是情杀，有说是仇杀，还有人甚至说是狐女作祟，乐得李卫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到了傍晚，我们一共喝了三壶茶，吃了五盘糕点，听了一天的笑话，仍就是一无所获。我一脸无趣，兴致缺缺的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邻桌一男子一脸神秘，故意压低嗓门说：“我知道胡尔辛是为什么死的？是为了一封信。”我和李卫俱是一惊，不禁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李卫的表情更是出奇的严肃，眉头微皱着。
　　“你就吹吧！”“鱼三，你小子就会糊弄人，大家可别信他啊！”“就是就是，官府都查不出来，你知道个屁！”同桌的人都不相信的起哄道。
　　鱼三黝黑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的大声争辩：“胡府的护院鱼四是我亲弟弟，他告诉我的还有假？”
　　“真的假的，快说快说！”有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鱼三这下可来劲，眉飞色舞的说道：“鱼四说他家老爷是个特胆小的人，做什么事都喜欢留个底。最近听说胡尔辛贪了不少银子，整天提心吊胆的，有一天晚上，我弟巡查过书房，恰巧看到胡老爷正在屋里踱着这步子，手死死攥着一封信，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你不给我活路，这封信你也别想拿回去’。没过几天，胡尔辛就被毒死了，你说巧不巧？我猜一定和信脱不来了关系！”说罢，鱼三大口的喝了口茶，得意洋洋的看着周围的人。周围好奇凑上去的人都不吱声了，过了半晌，才有人小声地提醒道：“鱼三，这种事别瞎说，小心惹祸上身。”接着人群一下子散开了，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回到别院，我忍不住好奇地问李卫：“难道真有着一封信？”
　　“小的也不清楚，胡府已经快被我们翻个底朝天，按理说不会有什么拉下。”李卫说着，忽然转身很严肃地看着我，“四爷临走前交待小的，千万别让格格掺和进这件事里。小的今天已经犯戒了，求格格以后别再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放慢，表打我~~~~~~~~~~~~
红颜如月有圆缺，君名逍遥莫悲切~~~~~~~~~~好喜欢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