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于旧都[禅亮]》南不归

4、交换

　　“主公可给你一笔金银，你自行决定去处，未必只拘于夏侯惇麾下。”
　　李德：“哼，那军师还随刘备下山做什么，怎么不做一辈子农夫？”
　　诸葛亮忽然提高声音，“你若执意要走，必死无全尸！”

　　李德已敏.感恐惧至极，听到这声厉喝，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攀着糜氏稳住身体，他阴险的目光扫过刘禅，刘禅不禁打了个冷颤，再看李德，任命地道，“那好，我要见到我的家人。”
　　刘备下令：“带上来！”
　　几个士兵各自押着几个男女走来，他们神色各异，有的放声大哭大喊冤枉，有的浑浑噩噩形如走尸，李德对了对人数，“放他们过来……你……你们做什么！”
　　只见士兵把他们按在地上，长刀搁在脖子后面，稍一挣扎就有刀柄伺候。
　　刘备：“你坏我大事，我没有理由白放他们性命，如今你也投靠不了夏侯惇了，不若把曹贼的眼耳都献上来，你献一个，我放一个。”
　　李德又数了数人数，嚣张的气焰散了大半。

　　刘禅嚷道：“大娘，你等我们救你。”
　　糜氏红着眼点头，“阿斗乖。”
　　诸葛亮抱着阿斗回到队伍，刘备道：“有劳军师送阿斗回屋，后续不宜他看。”
　　刘禅挣动四肢，“我要看！”一仰头，见父亲怒目瞪视自己，仿佛要一口把他吞了，连忙扭头埋进诸葛亮颈窝，小声抽泣。

　　刘禅一路哭哭啼啼，被诸葛亮抱着，回到后院的住处，母亲站在院门口等待他们，看到他哭得伤心，心痛地走近，伸手便要接过他抱进怀里，“阿斗怎么了？”

　　“大娘，大娘被李德抓住了……”
　　诸葛亮替他答道，“夫人，糜夫人被李德挟持。”却没有松手，继续紧紧抱着刘禅。
　　“军……军师能……”母亲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能……将军怎么说？”
　　“能救则救……”诸葛亮哀伤道。
　　“一定可以救，先生一定能救我大娘！”
　　“亮不敢承诺，尽力而为。”
　　“先生……”刘禅揪着诸葛亮的衣裳，又哭得稀里哗啦。
　　甘氏红着眼，咬了咬唇，神色勉强，“阿斗要理解父亲和军师，不要任性。”
　　不要，不要，我要大娘，刘禅不听，四脚挣扎起来，活脱一个耍无赖的小霸王，踢得诸葛亮一身凌乱。
　　诸葛亮深吸了口气，任他乱蹬，向母亲道：“夫人恐怕抱不住，我送进去吧，夫人找根绳子把阿斗绑起来。”
　　“先生！——”刘禅发出惨叫，更加用力地挣扎。

　　为什么相父不能理解他？还要把他绑起来？相父不喜欢他了吗？他做错了什么？
　　延误战机还有下次，大娘死了就没了！！

　　母亲把诸葛亮往里面请，两人走进卧室，诸葛亮俯身，准备把他放在重新铺好兽皮的簸箕里。

　　刘禅剧烈挣扎，攀紧诸葛亮的脖子，就是不放手，忽然，他感到腿间一热，动作猛地停住，诸葛亮也如被定了身，片刻后，他听到淅淅沥沥的滴水声，相父展开衣袖，只见左手袖子上水流直往下淌。

　　刘禅不忍直视，臊得转过脸去。

　　母亲发出惊呼：“快放下他，我找件将军的衣裳给你！”说着便去翻衣箱。

　　刘禅不再挣扎，任诸葛亮把他放回簸箕，“夫人给我条帕子就好，快给阿斗换衣服吧，小心着凉。”
　　“这样子如何出去？”甘氏连忙拿来一条布帕，诸葛亮双手接过，吸掉袖子上还在下滴的液体，“多谢夫人，我这便回屋换洗。”
　　甘氏把诸葛亮送出门，回头去处理刘禅，刘禅这会儿不动了，保持着诸葛亮放下的姿势，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但脸却羞得通红。
　　母亲眼眶中忽然涌出两行清泪，她抹了一把泪，崩溃地道，“阿斗，以后莫要把尿布扯出来了！”
　　刘禅连忙点头，“娘亲不哭，我再也不尿裤子了。”
　　母亲哭道，“我是怕大娘受苦啊……”
　　“娘不哭，先生一定有办法救大娘，”刘禅摸着她的脸安慰道。
　　“嗯……”母亲拿来拿来一条干净的尿布，刘禅连忙挣扎坐起，“我不要尿布，我要自己嘘嘘！”
　　他唐唐一国之君，怎能连这种事都不能控制？
　　全然忘了自己唐唐一国之君，方才还把打滚耍泼好好表演了一次。
　　甘氏原本哭着，却被他宣誓一般的语气逗得破涕为笑，一把将尿布塞进他腿间，“志向真大。”

　　“听说我的乖侄儿会讲话了？”外面传来一声豪迈的大笑，刘禅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甘氏神色一收，连忙用手帕擦干净阿斗脸上的泪，小声嘱托，“阿斗听话，可莫再提大娘了，父亲他们自有安排。”
　　刘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看向门外，只见一个豹眼虬髯的彪形大汉朝卧室走来，还带着两个小孩，他跳起来，冲出门去，“三叔。”
　　张飞吓了一跳，“慢点！”扔了手里的东西，一把抱起刘禅，猛地举高，抛了几下，“嫂嫂，看阿斗喊我什么了！”
　　甘氏走出，笑道：“三叔那么疼爱阿斗，阿斗自然也挂着三叔，苞儿平儿也来了~”
　　“我的小乖乖。”张飞笑着，抱刘禅进屋，刘禅趴在他肩膀上，看向张飞后面跟着个小胖子和一个小瘦子。
　　小瘦子修身而立，如一个缩小版的谦谦君子，向甘氏拱手，甚是周到，“见过婶婶。”
　　小胖子扬起脑袋，瞪了刘禅一眼，朝甘氏道：“婶婶~”说着捡起张飞扔掉的东西，那东西太大，他身量太小，拿不住，甘氏连忙过来替他拿着，“阿斗，快喊哥哥。”
　　刘禅被张苞瞪得一愣，不知自己什么地方惹了他，他一手习惯性地抓挠张飞的大胡子，“苞哥哥，平哥哥，三叔，放我下来。”
　　张飞放下他，指指甘氏手里的大包裹，“今日猎到一头鹿，砍了条腿，嫂嫂您收好。”
　　甘氏递回鹿腿，责问道：“拿过来做什么？分给将士们吃。”
　　张飞不接，“阿斗长大了，也该多吃些辅食。”低头，摸摸阿斗的脑袋，“是不是啊，阿斗？”
　　刘禅走到两个小孩中间身前，牵起关平和往后躲避的小胖手。
　　张苞的大圆眼睛怒瞪刘禅，“你走开！”话一出口，眼眶跟着就红了。
　　“哈哈哈哈，”张飞大笑，推了推小胖子，“瞧这别扭的。嫂嫂，我得走了，苞儿平儿还得劳你照看几宿。”
　　“瞧这话生分的，发生了何事？”
　　“过两天可能要打仗，孩子们还小，留在军中多有不便……”
　　刘禅一惊，什么？张苞不过才四五岁，关平才七八岁，怎么能带入军？他的两位叔叔心也太大了！
　　“我才不小，我也要杀敌！”小胖子面红耳赤，举着拳头大声争辩，“是不是啊关平！”关平附和点头，但两个小孩子的意见没有丝毫用处，一手一个被甘氏牵到草席上。
　　刘禅坐在他们身边，心里牵挂着糜氏，没心思招呼玩耍，呆坐半晌，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你在想什么？……我舞刀给你看吧，你不是很喜欢嘛。”
　　他抬起头，关平瘦尖的小脸正对着自己，满满的担忧，小家伙端坐在侧，形神俱佳，就如一尊玉人，多少有了些日后修长貌美的影子。
　　当然，他对关平的印象不怎么深刻，关平比父亲去世的都早，自己那时才十四岁，似乎还懵懵懂懂……
　　这么可爱的小人儿，如玉一般的小家伙，随二叔败走麦城，被孙权砍了头。
　　他们的遗骨不知埋在哪里，头颅被孙权送给了曹操……
　　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若不及早打算，日后还会如今日这般后悔绝望。
　　他转头看向张苞，张苞的婴儿肥还没褪尽，肥肥软软的，看起来非常好捏，与日后差着十万八千里，日后的张苞，可是姿态俊美，走出去会被人称一个美儒将。
　　他正一脸不屑地瞪着自己，也不知自己哪里惹了他。
　　张苞长大后拧巴得厉害，原来小时候也这么别扭。他粗放大意，凡事爱一意孤行，建兴七年，不听相父的命令，被胜利冲昏头脑，追击败兵，连马带人被魏军引得跌落山涧，身受重伤，被相父派人送回成都养伤。
　　刘禅那时已经懂事，每日都去看望张苞，他几乎是眼见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伤口一天天恶化，瘦成人干，直到死去，时年二十五岁。
　　他死前一直安慰自己不要伤心，葬礼从简，但刘禅怎么可能不悲痛，而当丧讯传至前线，更至相父吐血病倒。
　　时不我待，他既然带着记忆回到童年，就一定要做出改变！
　　“你们要这么瞪到天荒地老么？”关平突然道。
　　刘禅一愣，回过神，“苞哥哥，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我可以补偿。”
　　“如果不是你，我就可以上阵杀敌了！”张苞大声抱怨。
　　刘禅：“？”
　　“阿斗，别听他胡说，苞儿，这和阿斗有什么关系？”关平直视张苞，似乎在传达什么讯息。
　　刘禅心道：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们眉目传情都不让我知道，莫不是我回来之前干的破事吧？便听到张苞破罐子破摔的怒吼，“就怪他！父亲说他难过，让我们过来陪他，哄他开心，不然好好的为什么把我们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