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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夕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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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酒是在敲击声里醒来的,她迎来了第三天的晨光,九酒不知道这样的光芒会持续多久。
对她来说自己也好,0416也好都是仅仅因为好运从死亡的洪流里脱离出的例外。
也许哪一天世界就会收回他们的生命。
人类是世界的孩子,不管人类认为自己多么的强大,对于世界来说也仅仅像是看着一群洋洋得意的幼童。
0416醒的比她还早,洗漱吃药然后解决了早餐之后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楼上、
九酒很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天用那个钥匙打开这扇门,接触,交流,九酒希望有一天0416可以做到这些,假如这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这是至关重要的、
九酒把馒头掰开然后把碳酸锂放了进去,她拿着馒头伸进了格子,右手拿着长勺,如果他有伤害她的举动长勺就会狠狠地捅他的腹部。然而0416只是愣了愣,然后快速夺过了馒头。
九酒的存在似乎对他来说就好像是空气或是一件家具之类的东西。
九酒对着狼吞虎咽的0416说话,同时也试图让他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注意到自己。
“我叫九酒,你呢。”
“我决定叫你0416”
“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很多人都死了。”
“我们没有死。”长勺代替手,九酒说话的时候往往会用长勺戳一戳他,0416的反应开始几次很激动,他大吼大叫,用手里的牙刷试图击退长勺,然后远远地离开门口。
然而过一会儿他又会回来继续敲击门。
阳光从一旁的窗户倾泻而下,九酒将额头靠在铁门上耐心的等待0416一次次远离又回到门前,也许是几次后他明白了长勺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举动,他开始任由长勺戳来戳去。
九酒很开心。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种微妙的信任,虽然九酒明白这只是他明白不会受到威胁后的举动,面前的这个青年甚至呆滞的不会去看看长勺从何而来。
九酒想0416这么执着于敲门也许是他渴望能出去。她学着他的样子用力敲了敲门,听到了自己敲的门有回应,0416破天荒的愣了愣、
九酒压低声音尽量轻柔的说“0416你要是信任我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你想看天空吗?”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们可以出去。”
0416只是最初愣了愣又开始敲击门,九酒离开了门坐到了避光的地方拿起了地上的书。
九酒第一次在午后睡着了,书上繁杂的专业解释让她头昏脑胀,没有睡午觉习惯的她睡着了。
九酒做了一个梦。
她不知道那是自己多大的时候,但是想起来一定是很幼小的,因为她看见了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
非常难得的。
虽然只有一小段,那是父亲在灯光下用小刀刻着什么的模样、
昏黄的灯光摇摇摆摆,桌上有油垢的酒瓶在墙上的影子摇摇摆摆,。
九酒看到男人的手里是一个木头的链子,他的身旁是一个铁架,上面挂着很多很多的木头链子。
那种廉价的随便在哪个地摊上就能看到的,也许守着这个摊子的是穿着拖鞋黝黑的男人,也许是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操着大嗓门的中年女人。
敲击着门的声音突然停了停,青年还是低着头嘟嘟囔囔着。
“天空,天空”
“外面”
“九。”
“林、林旭”
那种梦让九酒醒来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不该悲伤一下,然而实际上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悲伤。
人的悲伤要有一个依托点、
但是对于九酒来说她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
也许是灯火过于昏暗,她梦里的那个人脸庞模糊不清。
“0416?”九酒叫了叫。里面的青年没有回答。九酒从铁栏窗看过去,他已经睡着了。
下午的夕阳很美,九酒跑到了顶楼,风在楼台上呼啸,火红的光芒笼罩了城市,洒在地面上镀上了金红的光晕。
九酒踩在阳光晒后的地面上,温暖透过拖鞋薄薄的底板。
城市很安静,停着的车仿佛是为了看夕阳而停止了,也或者是时间突然静止了。
九酒跑到了楼台的边缘,伸长双臂看着灼人的夕色,那种场景感动得几欲让人泪流。
如果你曾有幸在某一处高山或是某一个楼台一个人迎接过夕阳、
如果你的视线没有被城市的高楼,电线的高架遮挡。
那你一定会知道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色,一生只看一次也足够。哪怕一辈子看下去都不会厌倦。
火红的翻滚的色彩还有晕染开来的金色光芒。
像是灼烧的火焰,或是盛放的花朵。
这个世界仿佛一开始就不曾有过人类。
人类的出现仿佛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场意外,相较于世界而言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以至于当人类死亡之后这个世界还是会这样美丽下去、它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也许一个人活过了百年而沾沾自喜,但是即使是百年也无法看全这个世界的风景、
太多的美好,太少的时间、
九酒蹲在天台上突然痛哭流涕。
她突然迫切的想出去、尽管没有目的
走遍所能走的每一寸土地、
观察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然后和这些人一样迎接死亡。
多年后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会彻底消失,多年后藤蔓会攀上水泥的高楼,多年后这些建筑还有人类传承下的文字书本会风化消失。
这就是末日。
但是即使如此,九酒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世界的决定。
它决定毁灭它的儿女,九酒尊重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