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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隔断红尘三十里 白云红叶两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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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十三年一月,敏诚王后薨,谥孝懿王后,葬东陵。太子代理朝政。”
那日之后,本就身子不好的父王大病一场,她与王兄守着热孝又要照顾父王,而天师一直未醒。
母后的死对她打击甚大,虽自幼早惠,知道如今七国间表面未有大战,但暗地里的动作一直不断,却没想到他们竟敢在本国动手杀害一国王后!
更加可怕的是此次刺杀后的暴露出的一系列问题,御林军消极懈怠,毫无斗志,国内家族势力相互倾轧,王室积弱,长此以往简直不堪设想。
再加上她听到的那个大秘密,母后最终没能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却只说要留意“庄...”庄什么呢?难道那人姓庄?那天母后称东宫大火,难道天师先前是某国的太子?!
一切都仿佛笼罩在一团迷雾中,令人不安,然而她却再次清醒的认识到她欠缺的实力...她必须要变强,她再也不想看到类似母后的事情发生...
一双如玉的小手无意识的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猛然睁开眼睛,流光四射,沉静中隐着淡淡的沉痛。“子衿!”
“是,公主!”只见她不知从哪突然出现,看着她担心的应着。
烟落却勾起了一抹淡笑,她就知道子衿、子佩作为她的大宫女不会那么简单,但她以前太过天真,竟从未注意。
“去将孤烟叫过来!”
“是。”她淡淡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烟落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想了想又叫住了她,“慢着!我亲自去!”
子衿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
穿过永安殿再往北走便是启祥宫,这次她没有带雨生,而是独自一人去的。
方才进殿就看见他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清晨的阳光正好,暖暖的洒在少年英俊的脸上,他好像又高了许多,穿着一身便装,安静的坐在石桌上看书,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已成长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少年。
笑着向他走去,“在看什么书?”
他似是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向她行礼,俊脸有些发红,“公主怎么有空过来?”
她笑而不答,随手拿过那本书,
“人食其禄,乃服其君。故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国,国可拔。以国取天下,天下可毕。”
似笑非笑的晃了晃手中的书,“《六韬》?”
孤烟笑着点了点头,“公主对兵法也有研究?”
烟落轻笑摇了摇头,“不过略通一二,纸上谈兵罢了。”
孤烟笑着看她,神情专注,深褐色的眼睛是异样的笃定,“不,我相信公主...”
烟落诧异的看他,他却避开了她的眼睛,清晨的阳光很暖,照在他的侧脸上仿佛渡了层金色,那般耀眼夺目,“自那日围场之后,孤烟就明白,公主想要的定能实现。”
她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渐渐收起了笑,起身负手背对着他,清润的声线不知不觉中以带了几分威严,“那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叹息却坚毅的跪了下去,右手扣心,“无论公主想要什么,臣,誓死效忠殿下。”
她转身看到的便是他那张俊朗坚毅的脸,那个向她扣心效忠的身影就这样定格在记忆中,成为挥之不去的暗伤、
她复杂的看着他,“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孤烟爽朗一笑,“人生匆匆数十载,臣愿唯心而活,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臣永远忠于殿下,无怨无悔。”
她看着那张笑脸,觉得有些想窒闷,心中应当是高兴的,毕竟她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但不知为何却感到一股沉重。
不由脸色一肃,“不准胡说!终有一日我要让月国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再也没人能伤害我身边的人,到时候我就封你为大将军,划给你一大片土地,再给你封个爵当当,你说好不好?”
孤烟却挑唇一笑,俊朗的面庞突然露出一丝揶揄,道,“不好,臣不想要封地,只求陪在殿下身边。”
烟落脸一板,狠狠瞪了他一眼,“媚上之臣!”说完便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银白的光,少年的笑便如初升朝阳般夺目而温暖。
刚出了殿门就见雨生一袭黑衣,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许久。
自母后去后,她时常不愿见他,每次见他似乎都能回想起那日母后满身鲜血的躺在她怀里...而她却无能为力。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事么?”
“回殿下,天师醒了。”
猛然一听这话,她只觉一口郁气直冲胸口,若不是因为他,母后也不会死!这一切不幸都是因他而起!冷冷一笑,“走,去看看!”
到了鸿胪寺就见王兄已到,连父王竟都带病亲自过来了。她上前一步,担心道,“父王身子未好,怎的亲自来了!”
月振宇苍白清隽的脸上露出欣慰一笑,咳了几声方道,“无妨,天师乃我...我们月国贵客,孤自当来看看,况且,咳..咳咳...孤还要与他商量你去无回谷学艺之事。”
烟落见她身子实在虚弱心中着实担心,不由上千亲自从内侍手中接过袍子,为他披上,清丽的脸上是浓浓的担心,凤眸有着愧疚,“儿臣不孝,累父王担心了...”
月振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父王自当为你铺好前路。”
她心中涌出一股心酸,撇过头去,却正瞧见王兄正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着一丝苍凉。
王兄...自母后走后,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在她面前仍是宠溺,而她却经常发现,他会时常走神,时常不知在想些什么,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她实在不知现在离去,到底是对是错...
见到天师时只觉他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再不见原本的风神道骨,却好似一个将死未死之人,只漠然的瞧着他们,那双清锐眼睛变得浑浊而木然,竟无半点波澜。
父王提及母后生前之愿时,他才看向她,他像是在看她,又像透过她看着什么,看见雨生时却浑身一震,仿佛有什么极苍凉极隐晦极痛的闪过。
然后他说,“明日启程,你身后那个孩子根骨不错,便同来吧。”说完便长久的盯着一个地方,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见了这样的他,她心中的愤怒慢慢凝淀,她仍不会原谅他,却不知为何没有那么恨了...感情,果然是碰不得的东西...眼前飞快闪过那年杏花漫天,遥远的仿佛永远追不上的少年...
下意识握紧了手腕,玉石清凉,却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看了雨生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似乎早料到会与她同去,父王也未出声反对,于是这事便定了下来。他们走后,父王又与天师说了些什么,就不是她所知的了。
带上雨生本就在她计划之内,如今却是正合她意。孤烟那里已交待清了,就只差...她瞧着王兄的背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王兄却已仿佛心有灵犀般转过身来,俊美温和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他笑起来就像是误落凡尘的谪仙,人间根本不该有这样醇如温酒,暖如良玉般的人。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双大手已在她头上揉了揉,“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不依的拉住他的胳膊,撅着唇儿,“王兄昨日方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物动,今日就对我动手动脚!”
说着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狡黠道,“人不知礼,可乎?”
玉落哭笑不得敲了她一下,“什么叫动手动脚,有辱斯文,实在当罚!”说完忍不住自己也笑了。摇头道,“后生可畏,子诚不欺我。”
烟落见他高兴才欣喜一笑,这才是她的王兄...
玉落轻轻抱住她,“去了山上记得认真读书,习武,听闻无回谷中藏书众多,不可将治国学问都荒废了,不许偷读那些话本戏文,不许偷懒跑出去玩,不许作弄雨生...照顾好自己....”
她趴在王兄肩上昏昏欲睡,王兄身上有股好闻的江离草味...暖暖的,醺醺的...
“烟儿?”
“恩?”她懒洋洋的应着,想到应该问问王兄偷用了什么熏香。
“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做到。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王兄...永远不会害你。”
“......”眼睛忽然有些热,他的王兄,永远都会默默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去一切风雨,即便知道这样会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即便知道他永远不能继承这锦绣山河,命运,当真可笑。
第二日,她与雨生随天师去到了皇国无回谷,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