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语》漫堂糖MTT

3、陆语

　　陆语小时候是个很不听话的孩子，更准确的说，是不听林若之外的任何人的话的孩子。
　　明明就只有三岁，却板着一张比大人还要严肃的脸，每天像个面瘫似的跟在林若的屁股后面到处晃悠。他不说话，不笑，不打架，不胡闹，虽然的确是比正常的小孩子沉默许多，但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算是个乖孩子了，即使那只是因为他完全无视别人的存在。
　　但林若还是一遍一遍地教他开口说话，教他笑，教他怎么样去和别人打交道，尽管那根本就没用……
　　要是有一天，小语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就好了……
　　这是那一段林若童年最快乐的时光里，他唯一想着的事……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语……”
　　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苏若慢慢向后退了一步，把整个身子都紧紧地贴在了身后的石墙上，冰凉冰凉的触感，一度让苏若以为他的心也已经冰凉了……
　　“你认错人……”
　　“怎么可能认错啊！”面前的人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俊秀的眉目间，是满满的欣喜，以及深深的悲哀，“师兄……你不认小语了吗？”
　　这是小语，他怎么会不认？可是，陆语现在依旧是陆语，但林若，已经不再是那个林若了……
　　“都说你认错人了……”背过身去，苏若想要避开陆语盯着他的那道灼热的视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陆语也开始用这种目光看着他，死死地看着他，就好像要用那道目光将他禁锢起来似的，就像，他们的师傅一样……
　　“师兄！”
　　直直地将手掌压在墙上，陆语用双臂将背转着自己的苏若紧紧地锁在怀里。
　　三年了，陆羽低下头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矮了自己半个头的男人，这个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着的，找寻着的，最重要的人啊……
　　“师兄，我一直在找你……”
　　他，一直在找他啊……
　　自从那天眼睁睁看着林若从他的视线里消失，眼睁睁看着林若满身是血地跌进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想要守护的人就这样再也不见，他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撕心裂肺。
　　“师兄，我好想你啊……”
　　他想他啊，想得快死掉了啊……
　　“陆语，我……”
　　“师兄，你在怪我。”
　　毫无波澜的陈述句，冰冷的感觉惊得苏若心下一颤，猛地转过身来。陆语的那双眼睛，漆黑，全然没有生机，“师兄，我不后悔杀了师傅，他那样对你，死有余辜……”
　　愣了一下，苏若环抱住自己的胸口使劲地摇头，想要忘记那些在脑海深处盘旋不去的阴影，但那个全身是血的男人，那个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的男人，那个在满是火光的世界里狠心挑断他所有经脉的男人，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随着陆语的声音，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但是……
　　“师兄。”
　　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却丝毫不觉得痛，陆语的手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苏若的发，从头顶一直滑到腰际，在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师兄，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没事的……会没事的……
　　就这么几个字，竟就像魔法一般，让苏若渐渐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思绪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苏若瞬间发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于是他下意识地狠狠推了陆语一掌，后者没有准备，被他推得连退了好几步，但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深了。
　　“师兄，你还是这样脸皮超薄……”
　　“你……是你太流氓了……”
　　虽说小时候一直希望这孩子能够正常的笑着，但当年的林若绝对想不到，陆语在多年后的今天，居然发展成了有如此阴险笑容的……流氓……
　　气氛好多了，陆语也开始准备谈正事，他抿了抿嘴，朝苏若靠近了一步：“师兄，跟我走吧。”
　　走？
　　猛地抬头，苏若看见了陆语那双认真的眼睛，他垂下眼睑，小声地喃喃：“我不走……陆语，忘了我吧……”
　　那个时候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在那一场熊熊大火里，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苏若已经决定让那一段日子统统变成一场梦，他将永远不再是林若，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苏若，永远默默无闻地活下去……
　　“师兄，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
　　“师兄……”
　　“不要那样叫我！陆语，师傅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师兄啊……”苏若往前走了几步，打算绕过陆羽离开，“什么都没有了，陆语，忘了吧……”
　　“不要告诉我你在想念那个老家伙！”
　　一把抓住苏若的手腕拉进自己的怀里，陆语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怕起来，“林若，我不许你离开我，我不许你想着那个老家伙……他那样子对你，为什么你还……”
　　他根本就没想师傅！
　　那些年的回忆，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想起来！
　　“陆语你疯了！”苏若开始反抗起来。
　　“是啊——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将力气放到最大，陆语死死地把苏若困在怀里，“师兄，跟我走吧……求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那声音里，竟分明混着哭腔……
　　“我……”
　　“师兄……”
　　“你在对苏若干什么，放手你个混蛋！”就在苏若快要支持不住开口答应的时候，一声怒吼从另一边传来，然后有一个人硬生生卡进了陆语和苏若之间，用力想要将他们分开，而因为害怕苏若受伤，陆语瞬间便松开了手，任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就这样把苏若揽到了一旁。
　　“晓然……”
　　“苏若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将苏若护在自己身后，刘晓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你想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
　　那声音无比冰冷，只是听着，就让人打起了冷战。
　　苏若知道陆语生气了，忙扯了扯刘晓然的袖子，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以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看向陆语：“你不要动他。”
　　“师兄，你……”
　　“陆语，我已经回不去那个世界了，我没有资格回去那个世界了，你知道吗？”向前走一步，苏若伸出手，把陆羽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之上，然后看着对方慢慢缩小的瞳孔勾起了嘴角，“知道了吧？我早就被他挑断了经脉，再也没办法运功了……”
　　“什……”
　　“所以，你忘了我吧，带上我会拖你的后腿的……”把手收回来，苏若退回到刘晓然身边，“是这里的人救了我，我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也想要报答这里的人，所以……”
　　所以……
　　没有下文。
　　苏若就这么离开，陆语看着自己的手心，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但没有人发现，这一切，都已经像是五年前那般，开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