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自毁人格》樱肆水

6、Chapter 06

　　嘻嘻。
　　袒露上身，下身被一片破布包裹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一片荒芜之中。女人的长发如同近滩的海藻，堪堪盖住那片染了血的白色布片。
　　最为异常的是，女人怀里的婴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嘻嘻。
　　女人的嗓音嘶哑，仿佛是生锈的锯条摩擦干木头发出的声响，令人不住打颤。
　　我怔怔地凝视着女人怀里的孩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姑获鸟，那是夺取他人婴孩的传说中的怪物。
　　那女人突然将怀里的婴儿掷在地上，挥舞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婴儿的脑袋。可即使如此，婴儿也没有发出本该有的啼哭声。
　　我看见那婴儿的脸颊。与一般认知中的婴孩不同，女人怀中的婴孩的脸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状态，大抵是因为骨骼扭曲的关系，那张脸就像是田地里的青蛙，脸颜色都是青绿的。
　　面对如此异常的景象，我只能呆呆地注视着女人的动作，身体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她突然抬起头，笑着向我伸出手。
　　来吧。我看见她用唇形对我呼喊道，来和我一起吧。
　　那张脸……该如何形容那张脸呢？精致的、毫无生气的、如同店铺里被装饰得华丽得过了分的人偶，又像是蜡像馆里的完美艺术品，美丽得虚无缥缈。
　　啊，我应该是认识那张脸的主人的。
　　没错，我认识她，我甚至可以准确地讲出她的名字、我们相遇的地点，以及，她与我相见的理由。
　　久远寺凉子，这是女人的名字。
　　来啊，我看见她对我笑，快来玩啊，我们来一起玩将这个孩子杀死的游戏吧！
　　不对……哪里不对……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凉子小姐，我所认识的凉子小姐不该是这个样子……被妹婿失踪所困扰的凉子小姐是不会露出这种笑容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口透出明亮得炫目的白光。
　　“惠子，你怎么啦，”母亲端着仙贝和绿茶走到我身边坐下，“好端端的午睡，居然一直在叫什么‘姑获鸟’，难道你又背着我和你父亲看什么奇怪的书了？”
　　我用手掌贴着草席撑起身子。单薄的白色睡衣已经被汗水浸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草席上也带了深深浅浅的水渍，只是不晓得那些汗是冷汗还是因为天热而流出来的普通汗液。
　　“不是什么奇怪的书啊，只是听榎木津先生他们说了些故事而已……”我小声反驳道。
　　母亲闻言摇摇头，将绿茶放到我手边，“女孩子家家，男人的事还是少搀和一些吧。”
　　在我家，榎木津先生就是一张万能通行证。无论我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搬出“榎木津先生让我去帮忙”这样的理由，父母便会欣然放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实际上那位侦探先生也的确算得上是优秀，即使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讲他更加失败。
　　据关口先生提供的消息，迄今为止，榎木津先生所谈过的恋爱都没有超过三天，换句话说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忍受这个男人三天以上。
　　明明张了一张很讨女孩子喜欢的脸，却留不住女孩子。
　　所以就算是谈恋爱也是需要天赋的吧……很显然侦探先生没有这种天赋。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刚才那个梦很奇怪……先不说为什么姑获鸟会拿石头砸自己怀里的孩子，光是它长了凉子小姐的脸这种事情就已经很惊悚了，我可不希望哪天突然有人跑来和我说，嘿，安和，你知不知道，那个久远寺凉子不是人，她是妖怪。
　　头有点儿疼。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搅得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凉子小姐要用石头砸死那个婴儿，用石头砸这种粗暴又残忍的方式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还有那个明显不正常的青蛙脸的婴儿，到底是怎么样的疾病才会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长成那般模样？
　　我在想什么啊……只是个梦而已，大概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神经有点过敏吧。
　　绿茶的香味很快便席卷了口腔，心中那一点点不安也被微凉的茶水冲刷进肚，连着午饭和点心一起被消化得无影无踪。
　　父亲还是不在家。
　　他所任职的学校明明都已经放了快一周的假了，父亲却依旧持续着早出晚归的状态。这般炎热的天气，连家里的冰块都无法完全驱散空气中的燥热，真不知道父亲哪里来的毅力，居然在这种时候到处跑。
　　“母亲……”我病怏怏地唤道，“我想吃宇治金时……”
　　母亲愣了一下，她似乎在思考现在做刨冰的可能性，“真的有这么热吗？”
　　“啊，难道您不觉得快要被这该死的天气融化掉了吗……”我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已经快到达极限，毫不意外地换来了她嗔怒的眼神。
　　“都说了要矜持，你这还有女孩子的样子吗，”母亲假意抱怨着，站起身将喝了一半的茶水搁在桌子上，“成了，我去给你做，你好好待在这里，越动越热！”
　　我“呜啦”欢呼了一声，乖乖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母亲的刨冰。
　　玄关处再次传来电话的响声。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惠子，接一下电话，要是是找你父亲的就叫他们晚一点打过来！”
　　我冲到电话旁边，“您好，这里是——”
　　自我介绍还没有说完，那一头的人就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安和惠子？”
　　“啊……我是安和惠子，请问您是……？”
　　“京极堂。”对方言简意赅道，“有一点事情想要问你，你只要照实回答就可以了。”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声音，因为它的主人是榎木津先生的朋友之一，一个本职阴阳师的旧书店老板。
　　“是中禅寺先生啊……”虽然自称京极堂，但那头的人的本名的确是叫中禅寺秋彦，“请问您要问什么呢？”
　　“小姑娘，你……最近有没有‘看到’或者是‘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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