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自毁人格》樱肆水

10、Chapter 10

　　从久远寺医院回来之后我发了高烧。
　　那家人到底怎么样了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等记忆回到脑海里的时候人就在榎木津先生的事务所里了。那天晚上榎木津先生的脸色很难看，连带着关口先生也一直在沉默着。
　　等烧完全退下的时候已经花了很多天了。
　　那天的报纸头条是“发现失踪青年医生的横死尸体”，那具尸体就是久远寺家女婿藤野先生的。
　　我这才想起来，没有人告诉我久远寺家的案子的全貌。
　　“啊……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情如此上心？”榎木津先生打着哈欠，彼时我正在他的事务所里帮助寅吉打扫卫生，侦探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忙碌，“久远寺家的事情已经完全结束了哟。”
　　我张了张口，直觉对方是在敷衍我——或者说，他在回避这个话题。
　　想来也是，那个地方也没有给榎木津先生留下什么愉快的回忆，何况久远寺家到底怎么样了与我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
　　最少我是如此认为的。
　　报道上说久远寺家的女人几乎一夜间全部去世了，包括可怜的梗子小姐、和榎木津先生一样长相精致得过分的凉子小姐，以及她们那位看上去有些不可理喻的母亲菊乃夫人。
　　凉子小姐死于意外，梗子小姐病死，菊乃夫人自杀。
　　……似乎有哪里不合理。
　　不，一定是有哪里不合理，可是我却无法说出不合理的地方。
　　扫除快结束的时候，木场先生提着酒喝和酱菜出现在事务所门口，看样子是要和榎木津先生喝上一杯。
　　这已经是惯例了，每办完一桩棘手的案子，警官先生都会来这里找屋主人拼酒，一拼就是一整夜，非要闹到天边泛白才醉醺醺地回去。
　　“啊，是惠子啊，”见我开门，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好久不见，听说你发烧了，现在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托您的福，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侧身让开道路，“榎木津先生就在正堂，一进去就能看见……不是我说您，好歹您也是警察，这样酗酒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哈哈大笑着抬手在我头顶上摸了两下，没有回答。
　　算了，这种事情光说是没有用的。
　　和木场先生一起胡闹的榎木津先生也要负一半责任。
　　“久远寺家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啊……”我一边擦着门板一边对并没有马上进去正堂的木场先生道，“凉子小姐居然死于意外，可惜了那样一个美人……”
　　对方“咦”了一下，“你没有印象了吗？”
　　“……什么？”
　　“你不是说‘我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什么的嘛……为什么到头来还要问我？”
　　我眨了眨眼睛，“您在说什么啊，我明明晕倒了吧，因为中暑。”关于我晕倒并出现那段匪夷所思的幻觉的事情，榎木津先生给的解释是中暑，其实我很想问他为什么我会在下雨天中暑，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木场先生愣了一下，陡然想起什么一样，摇头道，“啊啊，没错，你是中暑，我就让礼二郎把你先送回来了……是我糊涂了……说那句话的是谁来的……？”
　　这是哪门子的奇怪答案啊……
　　我用力擦了擦门板。
　　不生气才有问题，无论怎么说，榎木津先生和木场先生的态度都很奇怪，总让人有种被瞒着什么的感觉。
　　但是如同母亲所说，我是没有资格和立场指责她们的。无论如何，那些事情都与我无关，我只要顺着父亲的意思来帮寅吉打打杂做做事就好，那些案子走向如何，涉案人的结局如何，都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
　　“惠子知道‘多重人格’吗？”木场先生冷不丁出声问道。
　　我顿了顿，“……多重人格？”
　　只是听说过这种少见的心理疾病，据说患者会有两个甚至数个自我意识，他们相互独立，互不干扰，或者说，他们连彼此的存在都无法意识到。
　　据说后继人格完全成型之前主体人格还能模模糊糊意识到它的存在，但后继人格完全形成之后，主体人格便会完全忘却自己的身份，由后继人格取而代之。
　　“啊，久远寺凉子……她就是多重人格。”木场先生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抛下了一枚定时炸弹，“而且，法医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她是先天残疾的无脑儿！”
　　先天残疾的无脑儿？
　　没有大脑的人……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呢？
　　就算存活下来了，她的自我意识又该如何形成、或者说，她真的有条件形成“多重人格”吗？
　　我曾经在父亲朋友的口中听说过无脑儿这样的存在。他们的大脑完全缺失，且头皮、颅盖骨也缺失，脸看上去就和青蛙一般。出生后婴儿无法生存，不久即死亡。
　　等等……青蛙脸？
　　那个梦……凉子小姐那石头砸死青蛙脸婴儿的梦……难道不是空穴来风？
　　“久远寺凉子本应该很早就死掉的，在二十年前。”对方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没想到居然还能活下来……虽然是以那种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状态。”
　　我闭了闭眼睛。
　　“榎木津先生在里边，”我觉得头有点儿疼，“您先进去吧。”
　　这大概算是逐客令。不过我需要时间来思考关于久远寺家的事情。
　　木场先生也没有在意，点点头，又冲我摆摆手，“那我先进去了，晚上是惠子做饭吗？”
　　“是的，晚上吃松鱼。”现在这个季节，实惠的水产也就只有松鱼了，“木场先生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等下再出去买些材料一起做了。”
　　“寿司就好了。”
　　我看了看对方手上的食物，寿司配米酒，大概不算是什么奇怪的吃法。
　　木场先生吩咐完后便走了进去，依稀能够听见他和榎木津先生的招呼声。
　　不甘心。
　　被他们这样隐瞒，又怎么可能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我是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他们不该瞒着我的，不光是因为身份，还因为我知道这是男人们的拙劣保护。
　　即使其实我一点都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惠姐，”寅吉端着水盆从屋里走出来，“这里打扫完了吗？”我闻言将抹布丢进盆子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然后找了个借口说要出门买菜。
　　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个地方了。
　　明明已经结束了的事件，为什么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不是事件本身，仅仅是久远寺凉子那个女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