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伽南香

18、让她快乐

　　临近毕业分道扬镳了，班上的同学反倒混熟了很多。大学四年，几乎都没讲过话的同学都和林静俨然上演起离情依依起来。
　　那天吃饭，没有了包厢，坐在大厅里，旁边一桌正巧是外语系的学生。秋晨看到她打了个招呼，倪利明则微微点了个头则不再看她。她心酸地发现那天见到的那个女生竟也坐在他的身边，有说有笑。
　　她硬生生地转过头，自始自终不再看他们一眼。每一眼就像是在她心头上割了一刀，李慧清半带酒意和其它男生在高谈阔论，大家都要离开了，似乎都放开了很多，男生讲着荤段子，女生也抛开羞涩哈哈大笑。
　　一个男生端着酒杯坐倒林静旁边，对着她喷了一口酒气，惹得她皱着眉头不露声色把身子移开了点。
　　“林静，我觉得你是我们班最有个性的女生，我们男生认为你最酷”，旁边的男生起哄：“赶紧表白吧！以后就没机会啦！”
　　林静讶异地看着他们，向李慧清投去求救的目光，哪知道人家正聊得欢快，都忘了这里有个局促不安的人。
　　辅导员上来助兴起来：“赵畅，有话赶紧说！”林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那个人叫赵畅。同窗四年，竟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为之惭愧。
　　“话不多说了，先干为尽！”他帅气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光，等着林静反应。
　　她则为难得看着眼前的杯子，不知该怎么办，只听到周围起哄得更厉害，她心一横，对着杯子咕噜咕噜喝个见底，最终一口气没调上来，呛得直咳嗽。
　　她没有酒量，一杯下去就开始犯头晕，可是心里却觉得好轻松，怪不得古人说是“借酒消愁”，原来是真有此说。
　　别的同学见她难得表现出那么容易亲近，也开始撺掇着过来怂恿她喝，李慧清也不帮忙，林静气得直狠笑，缺了你还不成？这个当头，竟然见色忘友，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几杯酒下肚，她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拿了个瓶子直接插入李慧清的谈话圈子，笑眯眯地说：“慧清，你聊什么呢？我们喝一杯吧？”
　　李慧清皱着眉头：“我见你才喝了三杯，一瓶都没有就已经犯傻了。什么酒量！我在谈事情呢，你坐这里等我一会，一会我送你回去。”也不理她，继续她未完的话题。
　　百无聊赖，她趴在桌上，睡意朦胧起来。
　　为什么毕业就得有那么多的散伙饭？
　　为什么散伙饭上就得喝酒？
　　她迷蒙地看着眼前闹成一团的同学们，个个喝的满脸通红，莫非他们也是在借酒消愁？
　　赵畅又找上了她，对着她傻笑：“别听他们胡说，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林静傻笑，只听他说：“前不久我女朋友因为工作问题跟我分手了，我现在很难过，能陪我喝一杯吗？”她犹豫了下，给他和自己都倒满了酒，一仰而尽。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毕业？为什么要找工作？为什么要分手？”一个大男人，竟然有些哽咽。林静无语，让她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但并不是都需要讲出来给别人知道。
　　也不知喝了多少，赵畅喝到桌子下去了，林静不言不语，看着没人理她，直接溜了出去。
　　她一点都不觉得醉，神智非常清醒。甚至都记起了小时候拿着家里的皮鞋擦，好奇地刷自己的小红皮鞋，然后刷成黑黑红红一片，吓得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
　　不过，她发誓再也不参加接下去的散伙宴了，真是无聊透顶！
　　突然她发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跟着她。她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不少，夜已经很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歹人吧？最近报纸经常有□□杀人犯的通缉令，应该不会流窜到这里来了吧？！
　　她转念一想，装作弯腰系鞋带，偷眼看身后那个人影，居然也不动了。她掏起手机，暗自拨了个110，如果有事就直接按拨号键，然后索性向那人影走去。既然盯上她了，旁边又没有人，干脆直面这场劫难吧。
　　越走越近，那个人影也不逃，可是林静越发犯起了糊涂，那抹人影怎么那么熟悉。直到走到那人跟前，她才呼了一口气，怒骂道：“你干吗那么鬼鬼祟祟的，吓死我了！”说完，才发现背后的衣服已经湿成一片，整个人一阵发软，控制不了地瘫了下去。
　　“我看你出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就跟出来看看。”倪利明伸手拉起了她：“我看你喝了很多酒。”
　　林静心里一暖，眼前又浮现起他和那个女生交头接耳的情形来，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笑：“我喝酒与你有关吗？”
　　他专注地看着她，没有做声。
　　她微微泛起了失望，死心地摇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无奈腿发软到了极处，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一手伸来扶起了她，她恼怒地挥手：“放开我！”
　　可是他没有松手，反而越箍越紧，她也呆呆地看着他，两人互望着。直到他用力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在她耳边喃喃道：“我该怎么办？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林静眼眶里热热的，似要涌出泪来，心头滋味复杂难辨。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林静唯一确定的是，她醒来的时候，倪利明正趴在她的书桌上睡着了。
　　她脸通红，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共处一室过了一夜，她拍醒他：“你去我床上睡会吧，我起来了。”
　　他则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没有推辞，直接躺她床上去了，留下林静惊愕不已。好歹也要客气一下吧？可是他就这么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等到倪利明醒来，推门出来，林静已经换过了衣服，对着他红着脸说：“我早上起来煮了点粥，现在已经凉了，正好可以喝了。不过你可以先洗个澡，不过你没换洗衣服，就算了吧，或者你可以先刷牙洗脸，我刚出去的时候买了新的牙刷毛巾”，她哈哈大笑起来：“都是挑最便宜的买，用完就扔了吧。”
　　他似乎不认识她一样，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她，直到她问：“怎么了？”
　　他才狼狈地扭头，说：“你变了很多。”他第一次从她那里感受到温暖，就像是一股暖暖的细流，慢慢涌上了心头，让他喉咙口堵得慌，那就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显得那么不真实，让他有种错觉，甚至觉得她是在乎他的。哪怕就是仅仅在乎而已，也让他甘之如饴了。
　　看着她帮他盛粥，他有片刻的怔忡，看着她的侧脸，几乎希望就这么天长地久下去。
　　林静递过勺子，说：“第一次煮，不好吃的话就别吃了。”
　　他良久才说道：“以后别喝酒了，不会喝还拼了命一样去喝，又伤身体又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
　　“你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吧？”他回忆起来：“你喝醉了就只知道睡觉——”话音停了下来，他拿着勺子的手有些发抖。
　　想起他甜蜜的初吻，也想起了她那一声让他神伤多年的那声名字……
　　他刚上扬的热情立刻消褪了下去。
　　难道还要重复以前的错误？他仍然记忆犹新，她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更不能忘记，他们刚刚分手，她与她喜欢的朱凌阳十指相握站在草坪边……
　　只有和朱凌阳在一起，她才会觉得幸福吧？！

　　林静怀疑那天夜里的拥抱是否现实存在，还是她醉酒后的幻觉？
　　倪利明依旧那样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身边依旧是那个大眼睛女生。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吧，她努力说服自己，那天送她回去，也只是出于同情，或者他的善良。她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想把内心那点微弱的期待给敲打下去。
　　朱凌阳很认真地对她说：“静静，你就别敲自己脑袋了，已经很笨了，再敲下去估计……”然后自己笑得喘不过气来，对着气恼的林静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啊？怎么了？”
　　和朱凌阳在一起，他会有意无意地让她心情转好，不留痕迹。
　　但这一次她出乎意料保持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朱凌阳收了笑容，问道：“是因为倪利明吗？”
　　她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为难，苦涩一笑，打算离开。朱凌阳拦住了她，却没有说话，沉默起来。
　　良久，他才松开手，朗声笑了起来：“林静，你不要担心我，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着你吧？我只是还没找到一个比你漂亮的女朋友，我们是好朋友，拜托你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林静恼怒地盯着她：“你这话也忒伤人了吧？！”
　　他笑了：“不要考虑我，你喜欢他就去和他说吧，听说他不久又要走了，这一次走的时间更长，如果你再不好好把握，人海茫茫以后就很难再见面了。”
　　她黯然地想起那个大眼睛女生，想起她在倪利明身边，多么般配。努力摇了摇头，挫败地说：“算了，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凌阳把脑袋凑到她面前：“难道，你终于发现还是我比他好？哈哈”他大笑起来，惹得林静对着他就是一拳。
　　“我走了。”林静对着他踢了一脚，惹得他哇哇大叫，然后飞也似跑开。总算松了口气，看来朱凌阳对她的感情也已经转变成普通朋友了，看来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那么迟早有一天，她的伤心也会消失不见！
　　朱凌阳看着林静离去的背影，嘴角笑容慢慢隐去，心中热辣辣地痛着。可是，他能牵绊她吗？他想起很久以前，她闪着泪光的眼，颤抖地对他说：“我不能伤害他。”她就是那样的女孩，只会把不快对自己说，为了尽量不伤害任何人，连爱情都不会主动追求。
　　他怎么能拘拌住她，让她不快乐？
　　她已经不快乐了那么久，怎么能够继续不快乐下去？！
　　他想起她生日那天，她加重了口气说：“谁叫我们是朋友呢？”倪利明走了那么久，她仍然不给他任何机会，就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朱凌阳叹了口气，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给她任何压力了。就让她去寻找她自己的幸福吧，做为朋友，能时常出现在她身边，他已经很知足了，不想破坏现在的温暖。

　　林静做梦也没有预料到和李秋会再次见面。
　　看着李秋打扮时髦地从校门口走了进来，她一脸错愕，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李秋变了很多，妩媚了很多，不知道是为什么，林静转身想走，但是脚顿住了，挪移不前。前面正走来了倪利明。
　　林静发现现在站的位置很微妙，往前走，就是李秋，往回走，就是倪利明，这两人都是她不想见到的。可是现在，她无处可逃。
　　倒是李秋先和她打招呼：“林静，好久不见！”
　　她从嘴角挤出丝笑容：“嗯！”
　　忍！
　　我再忍！
　　林静对自己说，转向李秋的脸上带起了笑容。
　　李秋似乎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直接对着倪利明大笑：“好久不见，你变得更帅啦！”接着喊住正要溜走的林静：“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林静别走了，下午一起聊聊吧。后天我就回去了……”
　　林静刚想拒绝，看到倪利明正环着胸不声不响地看着她，一肚子的气就上来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故意拉下几步，走在倪利明和李秋的身后，走进校门口那家茶吧。还是那家卖奶茶的地方，换了个好听的名字，老板没变，装修没变，奶茶的口味也没变，林静只听得李秋娇笑：“你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倪利明低低一笑：“真对不住，这次回来忘了，再过两个月我回去后就给你寄来，你要什么？”
　　李秋横过去一眼：“我要的怕是你不肯给。”
　　林静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忙掩饰地去抓杯子喝水。
　　李秋似乎好不隔阂地说：“我回去做老师，真难想像以后和老班一起做同事是什么感觉，哈哈，林静，听说你上研究生了？”
　　林静点点头，把目光移走。
　　“朱凌阳呢？”李秋问，状似很不经意很正常地一句问话，林静迅速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他也读研，硕博连读。”
　　“你们真是夫唱妇随啊！”李秋打趣，哈哈大笑。
　　倪利明把头转了过去，打量起挂在墙上的油画。
　　林静看着李秋的眼微微眯了起来，眼角的神经在轻轻跳动，嘴角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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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打算先修改一下前面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