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伽南香

19、相对无言

　　林静手中搅动着杯子里的吸管，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李秋也是眼中不带笑地看着她，只感觉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刀光剑影了起来。
　　林静晃动了下杯子，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什么叫夫唱妇随啊？李秋，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在她手下吃过一次亏，不代表还会再输一次。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着摔倒两次！林静暗咬银牙，以前当她们是好朋友的时候，处处留着情面，没有过于激烈，现在她们不复重前的友谊，还有什么顾忌的？难道她林静就是天生挨宰被欺负的人吗？心里越生气，脸上倒是露出浅浅一笑，她柔声说：“好像我还没结婚呢，哪个是夫，哪个是妇啊？我倒是听不懂了，能不能解释给我听一下啊？”
　　李秋楞了下，眼神错综复杂起来，迅速转变态度，连连点头道歉：“哎呀，我说错话啦！林静，你可别介意啊，我这个人就是容易说错话！小倪，你也不要介意啊！我都忘了，你们虽然分手了，但是毕竟也是好过一段时间的，今天让你们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不愉快的地方，你们俩可要多多包涵啊！”
　　倪利明勉强笑笑，一言不发。林静心中却是冷哼一声，你容易说错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假装惊讶起来：“那李秋，你以后做老师可要注意，你一说错话，学生跟着你就错了一大片啦，你可不能误人子弟啊！”
　　李秋一愣，继而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没有笑意。
　　林静也不搭理她，直接站起身来，收住脸上的笑容，冷冰冰地说道：“今天的茶水算是我请了，以后大家天各一方，可能终身都难见了，你们好好叙旧，我不奉陪了，先走一步！”
　　从来没见过林静有过这种强硬的态度，而且从微笑到冷硬只是转眼之间，对面两人都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她，林静默默盯了倪利明一眼，转身要走。
　　李秋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没关系，你直说好了！”
　　林静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会呢！”耳边却如雷鸣般响着这样的话来：“林静，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我和你一起玩一起闹，那是因为倪利明，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我就一直站在你的旁边，期望他有一天能看到你旁边的我！因为你，我变得那么卑微！我恨你！”
　　她至今记得那段话，每一个字都记得。她也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错愕，痛心，甚至绝望……一直以来，她一直把李秋当成自己的最好朋友之一，为了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而庆幸，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好朋友对着她说说其实是恨她的！谁都不知道这对她的打击有多大！让她不敢相信友谊，甚至不敢相信其他人。从高一到大三，六年的友谊就这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最可笑的谎言。就算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诞不堪……
　　倪利明突然出声：“林静，就像你所说的，以后可能天各一方，穷其一生都难以相逢，你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今天就好好聊聊吧。”
　　她定下心来想了想，终于挨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三人各怀心思。
　　还是李秋，打破了沉默，好奇地不住打听一些异国风土人情，然后突然问道：“小倪，你出国后有没有骗到美国美眉啊？实话实说哦！别不好意思！”林静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装着看时间，避免泄露自己的忐忑内心。
　　只听他低沉地回答：“没有。没这个心思。”
　　林静没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嘲笑的意味来，她想起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子，那么亲昵的举止，是，也对，有中国美眉在旁，怎么会去骗美国美眉呢。原来，所谓感情，不过尔尔。和她分手不过一年，就已经有如此亲昵的女友了。是他的感情变得太快，还是她太固执？
　　“唉，看来是你眼光高啊！”李秋取笑道。
　　话音刚落，倪利明的手机声响起，他掏出口气说了声抱歉，对着话筒“嗯嗯啊啊”了几句又挂断了。
　　李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来了兴致，追问：“谁啊谁啊？我听着像是个女生哦！”
　　林静突然觉得厌烦起来：“李秋，这是别人的隐私，你追问人家做什么？你不觉得你今天很烦人吗？老是纠缠在这些问题上。”
　　李秋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倪利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是啊，她从来就不在乎他身边的女生，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没有变化。
　　李秋盯着林静好一会，才冷嘲热讽道：“我问小倪问题，这关你什么事了？你和朱凌阳双宿双飞，就不兴我们老同学聊聊八卦吗？”这番话让林静一开始压下去的怒气无限上升，她冷冷笑道：“李秋，你有什么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在倪利明面前，我给你留这点面子，希望你好自为之！你想要做什么请光明正大一点，我和朱凌阳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关系，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了，你不要再搞什么把戏。”
　　一口气说完，扭头就走，留下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好久，李秋才对着倪利明说道：“瞧见了没？这才是林静！”

　　林静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她觉得一切荒诞地非常不可思议。
　　高中刚开始的时候，和李秋的关系最多也算是点头之交，她刚进高一的时候，文理没有分班，天天和后来去读理科的同桌在一起混，压根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李秋打上交道。
　　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成了朋友？
　　那天体育课考八百米，天气闷热，八百米本来就不是林静的强项，更别提是在那么闷热的天里跑了。
　　才跑了一圈，她已经觉得呼吸困难，眼冒金星，心脏剧跳得发痛起来，恶心极了，眼前开始花了起来，像电视节目不清晰的时候，蒙着一层雪花，渐渐地那幕雪花画面慢慢发黑，直到一片漆黑，她应声倒地……
　　只听到旁边有人在大喊：“林静，你怎么了！”那是和她一起考试的李秋。
　　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正在医务室里，李秋和体育老师都在，医生解释道：“血糖比较低，天热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我建议你去大医院里做下心电图等，排除一下其它原因……”
　　李秋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埋怨道：“害得我都没跑完，下次还要继续跑！”说完了眼睛骨溜溜地转，对着体育老师讨好地说：“老师，下次能不能不跑啦？你看我本来能及格的哦！”体育老师笑嘻嘻地摇摇头，一摊手：“这可是考试哦，你现在没成绩可不行！”李秋立刻唉声叹气了起来。
　　从此，林静自然而然和李秋走得很近，邱璐璐反而是后来成了她同桌以后才变成三人行的，可是现在……
　　门铃声响起，她听了一会，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扬声问了句：“谁啊？”
　　“我。”
　　林静呆了一下，几秒钟的发愣，终于缓缓打开了门。倪利明进来，打量了她一下，问道：“吃晚饭了吗？”
　　吃晚饭？！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气都吃饱了，还吃什么晚饭？！摇头，低声说道：“没呢，不饿。”
　　“那怎么行，家里有吃的吗？”
　　“没有，出去吃吧！”她拿起钥匙，打算出门。
　　“出去买点东西，回来自己做着吃吧。夏天自己做着吃干净！”他笑了起来，让她看呆了片刻，他又继续说道：“别看不起我啊，我现在做饭挺好吃的，在美国的时候都是自己做着吃，咦，你别不相信，试过就知道了！”
　　“不出去吃吗？”
　　“吃过几次，不是经常，一顿自助加上税和小费就要二十多美元，关键还不好吃。”林静听了丝丝地抽气：“那不就一百六十多一顿了？还不好吃？”
　　“嗯，川菜都是甜的，你能想象吗？不要换成人民币来算，会活不下去的。”
　　“……”
　　说话间，到了超市，他挑了一些菜，林静偷偷看着他的侧脸，第一次发现他似乎变了很多。他也会很开朗地和她说笑了，气氛没有刚开始独处时的尴尬，她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有些迷茫，一年半的时间，能把人改变多少？能改变多少事情？
　　他不再爱她了，所以，他会很阳光地笑，会很开朗地聊天……
　　回到了家，他开始忙着准备起来，林静在那里看着，挪不开脚步，实在不好意思，过去讪讪地说：“我帮你切洋葱吧。”倪利明则微微笑着点头。
　　厨房不大也不小，正好可以容纳他们两人，她一边剥洋葱皮，一边问道：“下次几月份的机票去美国？”
　　“哦”，他把青菜放到水里浸好，然后打开牛肉的包装盒，开始切块，然后才说道：“订了八月二十号的票。”
　　八月二十号，还有两个多月。她扬起笑脸，又问：“你还回家吗？”
　　“嗯，等到这里事情全部忙完了，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他头也不抬，把切好的牛肉用开水泡了起来，解释道：“把血水去掉，否则太腥了，用水煮的话肉就会老。这是我原创的哦！”
　　林静没接话，厨房顿时静悄悄了起来，林静拿过刀，掩饰地笑笑：“我切洋葱。”一刀刀切下去，切得不好，洋葱辣地她眼睛辣辣地，眼泪汪汪的，事实上，更有一腔泪水想要倾泄而出，她把头扬起，把泪水逼了回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继续切洋葱。手一滑，指尖一痛，血流了出来，失声“哎呀”叫了一声，倪利明回头看她，连忙问她：“你有创可贴吗？”
　　她点点头，跑进房间，倪利明跟了上来，说：“告诉我在哪？我来拿吧。”她指了指抽屉，说道：“这个抽屉里，那个盒子里都是药，应该有创可贴的。”他翻了几下，终于找出个来，把她拉到厨房，放水冲了冲她的手指，细心地用纸巾擦干伤口旁边的皮肤，才把创可贴对着她的伤口贴了上去，对着她说：“都怪我，不应该让你动手的。你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她记起那年她生病时的样子来，想起他满目忧伤的脸，然后欣喜若狂的表情来，更想起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温柔看她的情景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她装出一副笑容来，说：“你看，你看，洋葱好辣！”然后伸出她的手指，抱怨道：“手指也很痛。”
　　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慢地帮她拭去泪水，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她也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林静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去做饭吧。”
　　他眼神一黯，默不做声离开，去了厨房。直到他用轻松的语气喊她吃饭，她才出了房门，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香菇青菜，一个洋葱炒牛肉，一个笋片汤，他笑着说：“夏天吃清淡点比较好。”
　　她顿时半带恼怒地说：“早知道我上次就不煮粥了，真是班门弄斧，太丢脸了！”他做得怎么那么好吃呢？为什么现在的男生做菜都那么好吃？都比女生会做饭，什么世道呀！
　　他呵呵地笑：“你做得也挺好的。”
　　她瞟了他一眼，取笑道：“你现在都成了居家男人了，和你一道的人真是有口福了。”林静内心狠狠骂了自己一通，什么时候讲话那么拐弯抹角了，不就想刺探他是否也做给那个大眼睛女生吃嘛，事实上，关她什么事，她干嘛那么沉不住气。不知道他是否看出来她内心的那些小九九……
　　倪利明淡淡一笑，也不回答，只是说：“赶紧吃吧。”
　　按下心中的失望，她闷头吃饭，也不交谈。直到他洗完了餐具，她才瓮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了！”他嘴巴抿了一抿，然后笑笑，看了下手机。这个意思在林静眼睛再明白不过，心中酸楚，不就想走吗？在这里耗费了那么长时间，他终于还是要走了，她站起身来，做出要送客的样子，脸上却笑容可掬：“不晚了，我送你到楼下吧。”
　　他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吧。”
　　“不，送你到楼下！”她语气坚决。送到楼下为止，只到楼下为止，今天对她来说，是最后的晚餐而已，留足记忆即可，他终究是要走的，终究是过了那么久了……就到这里结束吧，他或是她自己，都有了新生活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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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先表打我～～还有最后一章呢～～
切洋葱弄破手指一段，本来是想让他们有些什么事情发生的，但是……那个……
觉得不大符合他们的性格。
小倪可是受过伤的，他的眼里，小静是不喜欢他的。所以他是不可能开口的，只会欲言又止，想说不敢说……
小静更是不可能开口突然表白的了，想想，她都不知道小倪是不是喜欢她呢！
大家就别怪小静折磨两个男生了。。
其实谁没有年少时酸酸甜甜的初恋？初恋只是一种美好的感觉，一旦时间长了，错过了，就会变成一种甜蜜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