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千山万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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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晓嘉知道朱凌阳身边出现了个女孩子后，整天失魂落魄。章言恨恨地在宿舍里大骂这个负心男，自从和廖秦路分手后，她越来越偏激了起来，对男生嗤之以鼻，动不动就大加讽刺。一次感情受伤，她也似变了个人，这让人唏嘘不已。
刘晓嘉也不说什么，有时有意无意地看过林静，竟是带着嘲讽。林静心里乱乱的，不过也庆幸在朱凌阳旁边的女生不是自己。
她在网上看到有人在讲自己的幸福，说是对方天天一大早给自己发天气预报，叮嘱穿衣带伞……她有点乍舌，继而也觉得越是平凡小事中才能见到幸福，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关切，红着脸直接拷贝人家的幸福经历。也开始天天给倪利明发morning短信。
当一切都快踏上正轨的时候，姚佳却找上了她。
只是在她去图书馆的路上，姚佳突然出现在面前，有些羞怯地跟她说：“师姐好。”
林静心思转了转，随即客气地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姚佳说：“我也正要去图书馆呢。”林静听了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两人只是沉默地走路。
自从进了大学，林静已经越发沉默寡言，有时甚至能坐上一天不出声。可能是没有了以前的单纯心思，也可能是再也没有邱璐璐李秋那样损友，可以漫无天际地乱侃……
快走进大门的时候，姚佳突然开口：“凌阳受伤了。”
“那你应该去找医生才对。”
“……”姚佳垂下头，风吹过她鬓角的一些碎发，柔柔的飘起来，有点拨扰人心的感觉。
“我现在去见他，如果你愿意去看看他，那就跟我去吧。”林静从来没有想到这么一个躲在朱凌阳背后的女生会那么强势。不知道是她判断人失误，还是这个女生有如此坚定的信念。看着这个女生远去的背影，林静在心里叹了口气。
医院里一股永恒不变的消毒水的兜馈?
朱凌阳躺在病床上，盖着毯子，除了一个手绑了起来，其他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看到姚佳走了进来，笑问：“怎么没给我买羊肉串啊？”
姚佳笑着摇摇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多大了还想吃羊肉串。”
朱凌阳正想回话，看到门口慢吞吞走进来一个人，笑容僵住，脑中一片空白，半久，脸上表情似惊似喜，又似忧似恼，姚佳打趣他：“别这么呆好不好？太给我丢脸了。”朱凌阳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站在那局促不安的林静说：“你怎么来了？”
林静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考虑自己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望他。如此尴尬。
姚佳给林静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出去买点零食给你晚上吃，一会回来。”林静大惊失色，连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朱凌阳脸一沉，哑声说道：“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单独一起是不是？”这么一说，林静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默默坐下。
姚佳走了很久，他们还是不发一言。
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姿态出来，她轻轻卷着衣角，琢磨着到底说些什么好。
朱凌阳突得一笑：“姚佳是我妹妹。”
林静兀得抬头，惊讶地瞪着他。
“姚佳是我妹妹，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只是我妹妹。”，他突得笑笑：“我妈妈的新家庭——你懂我意思吗？”林静尴尬地低下头。
“你总是直截了当地对我下了个判决，你总是认为我和刘晓嘉是男女朋友，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也不信我。”他伤感地说：“我以为你一直都是懂的。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地认为你是懂我的。”
长久的沉默后，林静打破沉寂：“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要我怎么懂你？一直以来，你一直都很受女生欢迎，从高中到大学。连刘晓嘉也对你特别青睐，你们也曾出双入对，你要我怎么去想？难道要我去想你们是工作关系，对吗？我跟你之间有什么？无非就是自小认识，无非就是那年暑假的邂逅，还有什么？你想当然地认为我该是了解你的内心的，是吗？可是凭什么？”
她惨淡地笑了笑：“你凭什么认定我该明白你的心意？”
“本来，我们各自填报自己的志愿，各自上自己的学校，各自开始自己的生活，只是凑巧，我们进了同一所大学，你也没有来找过我告诉我，我也是在开学典礼上知道你进了F大，也是在俱乐部活动中第一次见到你，你有表现出对我特殊的意味来了吗？你自己躲躲藏藏，却要我坦坦荡荡，有在这样的吗？”她眼眶湿润了起来，但还是盯着他的眼睛。
“人家都在传你和刘晓嘉的事，她自己也未曾否认过，我和她是一个宿舍的，我怎么会和室友的男朋友有牵扯？我怎么会爱上刘晓嘉的男朋友？我看到的只是你们在草坪上的身影，听到的只是你们男才女貌的评论，你却跟我说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喜欢我爱我，你怎么会去招惹我的室友？！你叫我怎么去面对我周围的朋友和同学？”
朱凌阳脸色苍白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弃保送吗？你那天去篮球场找我的时候我没告诉你，是想开学的时候给你个惊喜。可是进了大学，发现你经常和倪利明在一起。我也会嫉妒，我也会难受，所以我没有去联系你。”夕阳洒在他的身上，林静觉得心抽痛了起来，她觉得一切都像是世上最大的笑话，又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突然间变成了真实，她有点不可置信了起来。
“刘晓嘉一直拿公事来找我，你叫我冷脸赶走她吗？当我知道她和你是一个宿舍的，在俱乐部里对她自然比对其他人亲近一点。直到她那天在草坪上跟我表白，我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拒绝了，她却——”他顿了顿，说道：“就是你看到的一幕。”
“现在，我们把话都讲清了，静静，你现在了解了吗？”他带着希冀看着她。
她微微苦笑：“了解了又能怎样呢？”
“静静，你回答我，你喜欢我吗？”林静手一震，差点没抓稳杯子，水泼了出来，溅在她淡蓝色格子的衣服上，迅速渗透了下去，也不见被水打湿的痕迹，她恍惚起来，可不正像她？只是维持表面的镇静。霎那间，整个人虚弱了起来，脑中昏昏沉沉，心里乱糟糟一片。她迷茫地看向朱凌阳的眼睛，他正用哀求的眼光看她。
她想起来，小的时候，有一次去找小羚羊玩，刚到他家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阿姨正坐在桌边，垂着泪。小羚羊坐在阿姨身边，正用那种哀求的眼神看着他的妈妈……
那种眼光让她惭愧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她答应不了……
“我先走了。”林静把杯子往台上一放，跌跌撞撞地往逃去。
“静静！”朱凌阳大喊，挣扎着掀开了毯子，从床上翻了下来，想要阻拦她，发出痛苦的低呼声。
林静回头，只见他半坐在床边，正要下床的样子，一手不能动，另一手撑着床边正要站起来，这时才发现原来毯子下面的腿也正绑着白色的纱布。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林静泪光晶莹，赶紧跑到他床边扶他躺好。
“被车撞的”，他自嘲笑笑：“天很黑，都没看清楚车牌。真够惨的！还好，腿只是皮外伤。”
“怎么会这样？！”
她想站起来，可是手被他紧紧握着，他两眼透着光芒，半带欣喜地问她：“你很担心我是不是？”
“放开我，好不好?”她挣扎了下。
见他放开手，正要站起来，他一把搂住她的腰，用力揽紧，她用劲去掰他的手，可是他力气极大，怎么也不松手。
她恼怒地看向他，他脸上已敛了笑意，缄默的看着她。她心中一恸，泪水流下。
他叹息了一口，把她拉到怀里，闻着她发丝间散发出来的香味，心中酸楚不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自己陷到这样惨痛的地步。从开始读书起，他从来笑拥一切，感觉尽在掌握之中，同学们羡慕嫉妒的有，崇拜称赞的有，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失败过。就像当年他对着班主任说：“我放弃保送。”班主任大惊失色，同学们一致认为他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他没有那么迂腐，想拿分数来证明自己，只是听到她要考F大，半夜惊醒，想起以后天各一方，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心中伤痛不已。想起幼年时候，他被迫离开她，新环境里没有同龄的朋友，他感到寂寞，却又不敢和妈妈说，怕惹得妈妈又伤心落泪。他是如此的害怕分别，害怕自己深深在意的人离开他，从此不再相见。他又怎么能忍受她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可是到了F大，才发现，原来他害怕，当看到她和倪利明亲密的样子，他甚至后悔过，觉得选择这个大学是人生中最大的错误。无意中得知刘晓嘉是她的室友，面对她的迷恋，他一开始没有拒绝，有了种报复式的快感。直到再次见到她，近距离间看到她眼中惊慌失措，又隐隐失落的神情，他才明白，原来，她心里也许是有他的。见她否认和倪利明的关系，他心里雀跃不已，只是苦苦遏制自己想欢叫的冲动。他疏离刘晓嘉，但是没想到刘晓嘉是个如此执拗的女子，他只能怪自己当初不考虑清楚情况。直到他看着倪利明亲吻她，他想冲上去揍他，想把她拉过来狠狠地把她的额头和嘴唇擦干净，更想狠狠地亲她把她身上倪利明的气息给冲洗干净，但是他手脚僵硬，什么都不能做……她微笑地把他和刘晓嘉认定成一对……
归根到底，是他做错了，他犹豫胆怯，怕从未失败过的自己从她那里经受失败……最后他输掉了一切……
可是，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永远充满了星星点点的泪光？明亮又哀怨？他又燃起了希望，可是，这一次，他是否还有可能？
他看着怀中的林静，她的小脸上泪痕未退，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久下去，到天荒地老。这一刻，他是最幸福的，又带着痛，带着几乎歇斯底里的痛。
她抬起头，身体颤抖得很厉害，她说：“让我走吧。”
他惊慌地摇头：“我不让你走。”
她叹气：“我们之间错过了很多很多，我们之间隔着刘晓嘉，隔着我们一个宿舍另外三个人，隔着我们友谊，还隔着倪利明。”
她顿了顿：“我不能伤害他。”
“那你就忍心伤害我吗？”他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无言以对。
良久，她才说：“我选择了倪利明，那就是选择了我的路。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他对我很好很好，我如果伤害了他，那我一定不能原谅自己。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能让他伤心难过？我做不到！凌阳，我们之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以前可能是有着误会，但是毕竟，我们已经沿着错误行走了很久，我已经选择了我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毁坏这样的生活。我不能那么自私！”她泪光闪闪，但是态度坚决。
他的手越发冷了起来，就像他的心也如同掉进了冰窟，良久，他松开了手。
“我走了！”她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推开门。
姚佳站在门口，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这么伤害凌阳！”她气得浑身发抖。
林静无语，绕开她，直接走开。
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已经是傍晚时分，如今的天黑得很快，店堂灯光把街照得透亮。她就这么走在路上，失魂落魄，旁边经过的行人都讶异地看着她，绕行而过。
也许更像个疯子吧。她暗自笑笑，但是当挤出一丝笑容的时候，心里哗啦有个地方碎了，碎了一地，刺得她浑身都痛了起来，不能控制……
他和她终究是擦肩而过了，隔着千山万壑，最多换来的只是远远的一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