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线之旅》三桥友

5、（五）

　　不知怎的，奉三郎的兄长知道了广和与奉三郎是恋人的事。他素来好吃懒做，不喜欢这位受欢迎的弟弟。发现这个秘密后，他像抓到了奉三郎的把柄般畅快。在心理平衡的同时，兄长更是强迫奉三郎为他劳作；原本荒芜的土地，经过奉三郎的辛勤耕耘，渐渐开始展露生机。他本想手握筹码，高枕无忧，哪知妻子多言，将这件事捅了出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事也传到了奉三郎母亲的耳朵里。她和大儿子一样，是位吃白饭的老妇人，在丈夫去世之后，她就依靠村民的接济过活。村里有个殷实人家，相中了奉三郎的诚恳能干，本想将他招为入赘女婿；跟那家结为连理，奉三郎一家的家境便能得到改观。哪知闹了这么一出，一时间也没了下文。眼前的高枕无忧，变成了海市蜃楼。

　　听到这样的消息，老人自然是难以忍受的。弟妹们尚未十六，奉三郎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她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肯下床，只有大儿子百般劝说，才微微挪动身子，如同关节错位般费力地起身，一面念叨“一定是有作恶事的小鬼，附着到了奉三郎的身上，才让他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一面请求神明能够快快驱赶走污秽的东西。在奉三郎到屋里照料她时，老妇人连忙尖声赶走他，口里不停叱喝着“你这不干不净的鬼怪，快点从我儿子身上下来！”，奉三郎的母亲甚至请求懂鬼神之术的人来给儿子做驱邪仪式，希望他能够恢复正常。她更是断定广和是地狱里面小鬼的化身，叫他“相貌阴险的地狱之鬼”。广和亲自登门造访，请求她的原谅，她却如同见到鬼怪般大声喊叫，让大儿子把访客轰出门外。

　　……如此这般，奉三郎的母亲愈闹愈凶。村民们渐渐变得不能坐视不管。村里的长辈决定好好谈论此事。

　　村子民风淳朴，这类事情可谓是闻所未闻。对此，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也面有难色。有些偏激的长者，同老妇人期望的一样，想请来可靠的驱魔人，为奉三郎一家辟邪，让年轻人迷途知返；更有甚者，称呼广和是“居心不良的旅人”、“让全村人都感到羞耻”，盼望他早早离开村子；也有村民认为“虽然荒唐，但也在情理之内”，对提议嗤之以鼻。奉三郎的母亲因算盘落空而正在气头上，加之邻里对此议论纷纷，这让她感到颜面尽失。虽无断绝母子关系的念想，她仍将奉三郎驱出家门。无家可归的奉三郎因此暂住在我的寓所内。

　　有些希望能够平息事端的长辈，亲自拜访老妇人——“年轻人总是会犯错嘛，只要去求得上签，请来神人，为奉三郎驱邪，让他娶一位好姑娘，收回他的心智，也不算是件大事。何况大家都是明事理的。”

　　就算这样劝说，老妇人一边叹气，一边嚷嚷着“那可是毫无作用，必须要将那个地狱之鬼，快快地赶出村子”而不肯将话题继续下去。那些想要帮助受人爱戴的青年的村民，不得不返回家。母亲因大发雷霆，终日卧于床上不肯起身进食。换做是一般人，兴许都会愧疚在心，谴责自己不守孝道；何况奉三郎又是一位孝子，他愁眉不展，恳求我劝慰他的母亲。我对能够说服固执的老人没有丝毫的把握，却还是依照奉三郎所希望的，隔天清早便去拜望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