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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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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5
初一的暑假无比糟糕,天气闷热,要下雨又不下的感觉,就像四个人的心情一样粘稠,无法稀释压抑。
宁孜学也很少见到秦海茗和陈纪泠了,两个人就像是突然掉线了一样。听说秦海茗天天朝五晚九地出去,到隔壁村的亲戚家补习高中的知识,她那个亲戚的女儿是今年考上大学的大学生。
而陈纪泠就这么一直呆在家里,哪也不去,闷在房间里,宁孜学找他几次他就推脱几次,最后搞得人宁同学也不乐意去找他了。
宁孜学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上白芜宁,一起到河塘边摸鱼。自从一年前的暑假,一起在河边学习过之后,就喜欢上了这里,宁静优雅,也没有被高科技污染。
两个熊孩子撸起裤腿,站在冰凉冰凉的浅溪里,透明的水波弯转着冲刷脚丫子,偶尔还有顺着水流游动的鱼,宁孜学操起瓷碗,向鱼的方向舀去,最后自然是除了水什么也弄不到的。
挖开河岸边上的湿泥,没准还能看到几只小螃蟹,缓慢地刨来刨去,白芜宁通常会抓起只小螃蟹,再恶作剧地放到水里,看它被水流冲得不停扑腾。宁孜学一直说他是恶趣味。
玩累了的时候,就呈“大”字型躺在软绵绵的草坪上,看着天空中飘摇的云,甚至产生了自己正站在云端彼岸的错觉。
除了玩,宁孜学就只能在家写作业了,偶尔逗猫。大狗胖了一圈,终于不是皱巴巴的营养不良的样子了。它一天到晚缩在窝里,房间空调开着,舒舒服服的,也不热。
多数时候,是背着书包,去白芜宁家和小白一起写作业,也可以说是交流答案吧,笨蛋也是有优点的。宁孜学提供数学答案,白芜宁提供语文给他抄,剩下的英语政治历史,就凭一个字,猜。
暑假很无趣,多说也无益。
八月底,宁孜学和白芜宁每一天都是挑灯夜战,不至凌晨不罢休,不是他们用功,而是在开学之际,看到桌上还堆着一本本崭新的暑假作业本,谁不急?
也就是在八月底的某一天,憋了好久没下雨的阴天,终于痛痛快快地下了场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去了蓝色漆皮大门吱吱呀呀开启的声音,搬家货车的巨大引擎声、搬东西时的碰撞声、人声,都一并被遮盖了。
院里的小孩都兴奋地跑出来看,即使淋着雨,也想凑凑热闹。
邻居拉着秦海茗的手,硬塞了零用钱,说了一长串鼓励她好好学习,上大学的话。秦海茗的爸妈也是乐呵呵的,聒噪的雨声丝毫减不了他们的快乐,即使这雨下得是那样凄凉。
宁孜学和白芜宁也跑出来,一人给秦海茗一个熊抱,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得,但是去城里念重点高中,这是好事情,所以要开心地祝福她。
秦海茗微笑着,平时神采奕奕的瞳孔,却如同抽取了魂灵,笑意抵达不到眼底。她始终看着院西的房子,看着那扇窗,却看不到窗后站着的人。眼睛眨巴眨巴的,最后眼泪和屋檐上滑落的雨水混合,分不清了。
秦海茗和家人搬走了,房子也空了下来。但是里面的不少家具还是完好地放在那里,似乎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回来。
宁孜学和白芜宁跑到陈纪泠家,却看到陈纪泠坐在窗子前愣愣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经关闭的大门。
那一刻的陈纪泠,竟让人有着想要保护的感觉,单薄的身形,怅然若失的表情,让两个人顿时乱了方寸,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只是宁孜学和白芜宁都跟陈纪泠没那么熟,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宁孜学拍了拍陈纪泠的肩膀,还不敢用力,生怕把人拍碎了。
陈纪泠转头看向他,忽然地就哭了。
宁自学和白芜宁目瞪口呆,这样弱到爆的孩子,真的是一个初三的人了么?而且还是个男生?
“陈纪泠……”宁孜学吞了口口水,摸摸陈纪泠的脑袋。
“我妈妈让我复读。”陈纪泠说。
没关系,以后我们一起走。”宁孜学安慰道,“秦海茗走了还有我们呢,我们以后一起上学放学,你家没人的时候还可以去我家蹭饭,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
“嗯,也仅限于饭……”白芜宁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得到了宁孜学一个白眼。
……
陈纪泠原来是一班,现在复读一年还是在一班,只是周围的人都不同了。
宁孜学和白芜宁顺利地升到了初二。同桌还是原来那个学霸,宁孜学发现,和这个人一块儿学习还是很有好处的,自己有时想说话,学霸就会瞅过来,一脸不爽地说道:“你能不能别说话?”宁孜学龇牙咧嘴地点点头。他坚信这是学霸嫉妒自己数学比他好。
和李晴珏的关系自暑假之后就逐渐冷了下来,偶尔一个眼神触碰,李晴珏都会迅速移开,宁孜学只好长叹一口气,看来友谊就这么渐渐淡了。只可惜,从头到尾只有他把这当友谊。
每天放学,宁孜学都会在校门口等好久,先等白芜宁出来,再和白芜宁一起等要补课到5:30的陈纪泠。漫长的等待中,两个寂寞的少年就会蹲在墙角,用从班级里偷偷拿出来的粉笔,在水泥地上画格子下五子棋。
再无聊一些的时候,就拿出以前买的小人书,两个脑袋靠在一快儿,色眯眯地看着画上漂亮的女孩子。
那时候的男孩子还正是萌动的时候,虽然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多么了解,但是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很精通,也可以拿出去吹牛了。
等到初三的人都走完了的时候,陈纪泠才从学校出来。
宁孜学和白芜宁一脸幽怨地看着那个若无其事的人,陈纪泠不知道,初三放学的时候,这两个人是以怎么样的期盼表情看着一个又一个路过的学生的,现在这两个熊孩子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了……
陈纪泠有些抱歉地朝他们笑笑。
三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陈纪泠突然说:“以后还是别等我了吧,我学习不好,还要留下来做题目,时间会很久。”
白芜宁刚想说好,宁孜学扯了他一把,义正言辞地对陈纪泠说,没事儿,反正我们初二很闲,回家也是玩,等你一起安全也有保障。
陈纪泠看了他一会儿,微笑起来。这表情在宁孜学眼中就是陈纪泠很感动,感动得就差声泪俱下了。而事实上陈纪泠确实有些感动,但是惊讶更多一些。
宁孜学是大话精,这话一讲,就没办法收回去了。
刚开始几天确实很轻松,从放学4:30等到5:30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白芜宁和宁孜学是好哥儿们,两个人天天到点就蹲在校门口,等着陈纪泠出来。
陈纪泠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出来,丝毫不会因为门口有人等他而快一点。
白芜宁也私底下埋怨过,宁孜学起先还会反驳两句,后来就任由他说了,毕竟自己心里也不怎么开心,心说,这陈纪泠怎么这么不理解人呢?
后来日子长了,宁孜学也坚持不了了,初二是升初三的重要阶段,老师抓得越来越紧,作业也越来越多。宁孜学和白芜宁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优等生,但还是很要学习的,两个人都想考中好高中,最好是和秦海茗一个学校。
还记得那天,天阴阴的,几个任课老师跟来了大姨妈大姨夫似的,已经不是布置作业本这种程度了,而是卷子一张一张地发。
宁孜学的书包很轻,里面一堆卷子。
那天他们两个人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白芜宁一直在念叨着,作业好多写不完了什么的,念到最后宁孜学都烦死了,就差把书包扔出去大喊一声:“老师我拜见你们祖宗——”这事儿他也不是没听讲过,据说以前就有高年级的学生考试时,在考场上咆哮了这么一句,接着被叫了家长,还作了一系列工作——前提是,那个学生是本来就不学习的那种。
最后宁孜学等不了了,他觉得今天心情格外烦躁,或许是因为中午时看到李晴珏和别的女生吵架的缘故,他当时什么都没做,就这么默默地走了过去,后来一下午都坐立不安,浮藻得紧,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去帮她,一会儿又纠结自己为什么要帮她。
“算了!回家了!烦死了!”宁孜学学着小说男主,霸气地一甩书包到肩上,虽说书包很轻,但也经不起这么一甩,于是书包的带子就断了……
宁孜学和白芜宁五点不到就回了家,两个人一路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好像这样一说,宁孜学就可以把心中的不快全部疏解出去。
等赶回了家,已经是五点多了。
宁孜学忘却了恼火的心情,一头扎在试卷里。
现在多了门物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拉分好科目,他的物理和数学都很好,这让刚学物理的学霸女们,都红了眼,对她们来说,物理简直难到爆了。
五点十几分的时候,天突然飘起了雨,温柔的雨在一瞬间就变成瓢泼大雨。
宁孜学心烦意乱地挠着头,咬着笔杆,看着眼前歪歪扭扭的反比例函数,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有一道填空题说:“请写出一个英文单词,要求i占单词字母总数的1/3。”
宁孜学觉得这道题太蠢了,蠢到让他这种高智商生物都难以直视。他越是死掐着这题不放,答案就越是想不出来,再加上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数学卷子上要出现个英语题?
宁孜学放下笔,抱起大狗,往天上抛,再接住,再抛,再接,无聊地重复着动作,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有一种空虚到极致的感觉。
大狗在空中扑楞,再跌到他的手心里。
5:25。
宁孜学焦躁地跑到厨房看妈妈烧菜,转了一圈,摸了一杯酸奶出去了。
5:35。
宁孜学一杯酸奶还没喝完,他咬着吸管,看着窗外丝毫不见小的雨。
5:40。
在妈妈“宁孜学下这么大雨你去哪里?”的吼声中,宁孜学拿了两把伞冲出了家门,飞奔着,想快点赶到学校去。
他是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地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