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是不再见面》余音MARTELL

55、55．秘密

　　在修介的记忆里，母亲和别人家的母亲总是不同的。除了不下厨房，爱打扮以外，她时常会发些任性的小姐脾气，要父亲哄上个半天。

　　母亲有面如月牙形的小镜子，总贴身带着，镶嵌着金边，镜面是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母亲把镜子装在深蓝色的绒布带里，时不时地偷拿出来瞧瞧。但大部分都是趁父亲不在的时候。

　　小时候，修介问过母亲，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面镜子，为什么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都显得那样的伤感。

　　母亲只是说，那是在妈妈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妈妈的爸爸送的生日礼物。

　　修介没再问，而母亲也没讲。

　　看起来不可思议，母亲的秘密，多年以来，她和父亲默默地守着，独独瞒着修介一人。

　　“你知道明轩堂吗？”父亲看着修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你母亲，曾是明轩堂的大小姐。”

　　秘密，原先被厚重包起的秘密，随着时间的流逝，包裹逐渐单薄，里面的秘密，越来越清晰。

　　“你只晓得，母亲，单名一个月字。她本姓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明月。”

　　父亲的叙述，把纸一层一层地打开，秘密，完好地呈现在面前。

　　“你听过我和你母亲相爱的故事，也知道她出身不俗，为了跟我结婚，她被家族除名，剥夺继承权。”

　　“可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们所说的豪门就是明轩堂。”修介看着父亲，“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将这一点瞒着我呢？”

　　“从你母亲决定跟我在一起的那刻起，她就跟明轩堂没了关系。你外公，要她终身都不得再提自己的身世。你妈妈为了跟我这样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穷光蛋而甘愿离开家族，是外公的奇耻大辱。所以他要你妈应允，既然脱离了明轩堂，就彻底脱离，后代子孙都不得在和明轩堂有任何瓜葛。”修老板说道。

　　“那么，妈妈现在去了明轩堂？”修介问道。

　　修老板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下午派车来，接你母亲去。”

　　“为什么？既然和妈脱离了关系，突然地又接她去？”修介继续问道。

　　“你外公从美国回来了，指明要见你妈。”修老板平静地说到，“说是，要让你妈在明轩堂的本家小住一段日子，叙叙旧。”

　　“所以，你便同意了？”修介气恼地发问。

　　“你妈，她完全地属于她自己，她是我的妻子，不是附属品，她有权决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我不想为难她，更不愿让她再一次地在我和她父亲之间做出这样的选择。”修老板拿起梳妆台面上的剪刀把手，发出“喀嚓”的声响，继续说到，“阿介，亲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只是我们？”修介看着父亲，欲言又止，“以后和明轩堂要如何相处？”

　　“那要看它明轩堂预备如何与我们相处了。”修老板一边说一边走出理发间。

　　“爸爸。”修介叫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听命于他的安排？”

　　“如果我要听他们的，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你修介的存在了。”修老板的眉毛轻微地向上挑了下，他无声地笑了笑，随手关上理发间的大门。

　　“我的存在？”修介走了过去，默默地坐到了母亲的专用椅子上，刚坐稳，裤子口袋内的手机发出隐隐的震动，他抽出一看，一条号码不明的短信。

　　“我回来了。原京。”

　　修介的走失已久的“六神五主”在瞬间归位，他隐忍不住内心的狂喜，手指发抖地按着陌生的号码拨了过去。

　　“姐，你回来了？”

　　此刻，理发间门外，修老板却还未离开，他听着他的儿子正努力控制住喜悦的情绪，用颤抖的声音，温柔地问对方。

　　“姐，你好不好？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姐，我好想你。”

　　“老板？”
　　修老板身后的走廊，左右两排小弟站着穿着整齐工整的西装鞠躬问候到。

　　“去查查和少爷在一起的是什么女子。”修老板轻声说道。

　　修介的秘密，或者说，明轩堂的秘密，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就搞到人尽皆知。而我最先想到的，是初见他和明玄道，发现他们身上所特有的隐性气质，同样是让人眩晕的发光体，又同时叫人莫明地担心。他们像是故宫内价值连城的珍宝，最好被郑重其事地藏起，不要展示人前，仿佛每次的对外展览都会缩小他们的“保存期限”。

　　可惜，这样脆弱的美感无法被“临摹”，然后“流传于世”。也许每个年代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美学，而他们仅仅属于眼下这个时代，过了半个世纪，就该“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