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一梦》烟蓑

16、忍冬欢语旧时寒

　　“阿嚏——”我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一向不怕冷的我，一向生活在北京的我，终于领教了乌兰木通的冬天。一摇三摆外加透风的马车，皇家的节俭真让人汗颜。冬狩，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十月节打猎却叫冬狩。
　　“姐姐，这样死太冤了吧？”雁龄大叫一声。
　　“什么？”我回过头，问道。
　　“冻死岂不是很冤？”雁龄温婉一笑。
　　“好你个小丫头！”我一笑，才发现原来一直撩着帘子，寒风呼呼的往里灌。反正就我们两个人，我便笑道“偏就冻死你。”我继续向外望着。这一片土地啊，不过十几年前，仍是葛尔丹的统治，康熙，大阿哥等等，都是在这里，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一晃十几年，康熙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大阿哥，亦不是那个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好儿子。一切，都是因为权利，权利。掌握紫禁城巅的权利。站在风口浪尖的权利。
　　“姐姐当真要冻死呀……啊……阿嚏……”雁翎揉揉鼻子，抱怨地说。
　　“好啦。”我最后向窗外望了一眼，放下帘子，坐在她身边。当真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吱呀——”马车一个刹车，我和雁龄同时向后倒去。
　　“两位姑娘，对不住，前头下了命令，要停下来。”小太监探进头，讨好一笑。
　　“小蹄子，这么不防是，皇上拢共就带着六七个女官，若摔死了，你可赔得起？”一声笑虐，颇有王熙凤的风格。
　　“宛姑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大冷天的？”雁龄笑说。
　　宛姑姑白她一眼，道：“前面有道泥淖，赶车的没防着，陷了进去，却恰好是德主子宜主子和另几位主子的，皇上说左右蒙古的王公已候着了，隔着百八十里的，不及等从京里来新车，把主子们丢在路上也不成体统，前后看这就几位姑娘的车还可以，所以，特命我来请你们大驾……”
　　“得得得，您的意思莫不是我们走着去？”雁龄插话道，都得众人均是掌不住笑了。
　　“掌你个小蹄子的嘴，这般没大没小。”宛姑姑作势要打，又向我说道：“这番，只怕得骑马了。”
　　“好啊！骑马好！自和我阿玛进了关，我还再也没骑过马呢！”雁龄拍手笑道。
　　“骑马……呀？”我略迟疑。若从马背上摔下来，可不是玩儿的。
　　“葶儿不会骑马么？”宛姑姑略带疑问地说。
　　“怎么会？”雁龄笑道，“索家的女儿，文武双全传了几百里……”雁龄话未说完，宛姑姑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索家。进宫已经半年多了，慢慢的，赫舍里氏的烙印似乎褪去了，雁龄忽然提起，让我有种伤疤被人揭开的感觉。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就被索府巨大的光环笼罩着，是祸，不是福。
　　“葶儿若不会骑马，就勉强和银秋她们挤挤吧？”宛姑姑皱眉道。
　　银秋？那个势利小人尖嘴尖舌的模样又浮上脑海。“不必了，我还是骑马吧。”我咬咬牙，说道。摔死就摔死吧，死而不“朽”吧。
　　我跨上马背，忽然有种快意江湖纵马豪情的感觉。“葶姐姐，走吧，看看谁快，怎样？”雁龄将头发换成了高高的螺旋髻，一幅英姿飒爽的模样。“小丫头，找死呀？不被摔死也得被宛姑姑宫规伺候。”
　　“葶姐姐，每日在宫里你就一幅冷冰冰，清绝出尘，公事公办的样子，好不容易出了那牢坑，也不笑一笑。”
　　“牢坑？”我不禁对这个称呼莞尔一笑。
　　“对呀，我早就和阿玛说了，我誓死不嫁官宦，只嫁个书生就好了，我喜欢读书人。”雁龄一脸幸福的说道。“还有，姐姐一笑呀，绝对魅惑众生，摄人心魄！就像刚才那样……”
　　“小丫头，嘴巴上又没有把门的，看我不打你！”我笑道。
　　“嘻……”雁龄一笑，纵马奔去。
　　“喂，等我呀……”我也顾不得许多，向她追去。或许是看了太多武侠而得到了精髓，又或许是索家的小姐当真文武全才，坐在马背上，我竟没一点儿生疏的感觉。
　　“龄儿，你怎么知道一定可以嫁个读书人？读书人有什么好的？”我追上她问。
　　“因为我是这样想的啊！”雁龄一笑。“读书人不好，姐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我被她问，摇头一笑，竟不知该说什么。
　　“姐姐你看！”雁龄一扬马鞭，冲不远处指去。马上的乘客，一身青布袍子，带着儒生的方巾，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许是雁龄的声音大了些，那人向我们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他旁边，一个蒙古大汉模样的人说了句“吴公子……”，儒生点点头，二人并驾驰去。我不禁想到十四的青衫，又想到八爷温润如玉的笑。
　　我看向雁龄，她竟一脸红晕，微低下头去。
　　“小丫头，可是一见钟情了？”我打趣她。
　　“姐姐，你平时一幅清高孤傲的样子，那知心是真真坏死了！”雁龄一笑，喝了一声，向太阳与地平线交汇处驰去。
　　“怎么又不等我！”我心中一急，纵马追去。马术不精，忽然的灵光一闪，还是比不上纯正的满家女孩子。我四下望了望，左边不远处，一骑马弛来，夕阳照在他脸上，许久不见，我还是辨了出来——九阿哥。
　　九爷见了我，微一愣，到向见了陌生人一般。我想冷笑，却笑不出。我们就并髻立着，半晌，我才想到好歹人家是爷，怎么也得请个安。便欲下马。谁知左右竟是不知怎么下去，我正哭笑不得，心想注定是要下不来台了……
　　“这是干什么呢？”十四阿哥清朗的声音响在背后。我忽然感到一只手紧紧揽住我的腰，我蓦的腾空而起，待我反应过来，已和十四阿哥并肩站在地上了。我看到九爷一愣，片刻便又一笑。
　　“九爷吉祥，十四爷吉祥。”我才发现，我竟仍半靠在十四阿哥怀里。
　　“十四弟，我先走了，你也快些跟上，莫要皇阿玛找不到你。”九爷说道。
　　“这会儿太子四哥八哥都候着呢，哪有我什么事……”十四阿哥一笑。九爷亦是一笑，也不叫免礼，挥鞭便走。
　　“苯死你算了，连马都齐不好。”十四见九爷走远，笑说。
　　“……”不去理他。我就不信你十四爷第一次骑马能骑得这么好。我莞尔。
　　“唉，皇阿玛慈悲为怀，竟被你毁了。”十四阿哥摇头一叹。
　　“什么？”我笑，这帽子戴的可太大了吧……
　　“你瘦成这样，莫不是皇阿玛不给饭吃么？”十四又笑，紧紧揽了揽我的腰。“你还道‘楚王爱纤腰’么？”
　　好啊，考教起我来了。“恐怕‘纤腰不复汉宫宠’啊。”我望望夕阳，叹道，顺势挣脱十四阿哥。
　　“你叹的气，只怕可以斗量了。”十四调笑着说。我望望他，噗哧一笑。
　　“笑起来还真要人销魂呢。”十四阿哥凑近我耳边，轻轻地说。我感到一股热气从领口窜进来，伴着寒风，身子不禁又冷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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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把九爷丢在后台那么久，真对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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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进入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