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自作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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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鲁卡早该想到，如果今夜要撞“鬼”，那么撞鬼的不会是鸣人，但必然是自己。
相比起鸣人口中这位猛鬼大哥追魂夺命的恐怖，伊鲁卡倒觉得，走在他前面的这个男人，倒真像一片轻飘飘的鬼影，无声无息，不言不语，甚至连他身上散发出的陈腐倾颓的气息，也莫名的与这片他们正在穿过过的荒芜的街道相似——存于现世，却早已衰亡。
忍校的老师正绞尽脑汁从自己脑海里搜刮早就落下的文化课的内容，前面走着的人却停下了脚步。这片地方除了他，字面意义上的连个鬼都没有，自然没有必要锁门。波风晞推开虚掩的门，对身后在走神的伊鲁卡说：“进来吧。”
他的声线平板，缺乏感情，声音也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清越，反而在冷肃中，带着成年男子低沉的尾音。
相比之下，伊鲁卡这个前辈倒是显得年轻了起来。
“啊，好，那就打扰了！”
海野伊鲁卡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腼腆一笑，他跟在晞身后，走进了这座他曾经仰慕的伟大忍者的宅邸，四代目的旧居。
波风晞打开灯，接在老线路上的灯泡不太灵光，闪了几下才亮起来，伊鲁卡这才看清这间屋子内部的陈设。
进门是一小片空白的地砖，形成一个凹陷的池子，用来放主人进门换下来的鞋子，一层台阶高的地台铺着暖红棕色的地板，向屋里延伸而去，久未打蜡的木头看上去灰扑扑的，贴着墙的边角有被潮气腐蚀过痕迹，却是十多年前那会儿最流行的款。
门廊右边是玄关，左边的墙面里嵌进去一个三层的鞋柜，伊鲁卡弯腰要拖鞋，波风晞抬手拦住了。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他说着，穿忍鞋的脚直接踏上了咯吱作响的地板。
波风家的门廊很短，另一侧的鞋柜上做成玄关，走不出两步，就看到了起居室的全貌，先入眼是被打通的餐厅和厨房，和正对门那面墙上一面大窗户。
可以想象出曾经这座房子的主妇是多么擅长烹饪。
开放式的厨房呈L型包绕在对面的墙边，比一般家里大了一圈，长长的操作台上方包了一圈木质的柜子，留出足够的贮存空间，为了弥补厨房占据的空间，木叶的房屋基本户型中厨房和餐厅的隔墙被打通了，厨房活动范围之外，一张能坐六七人的木质餐桌摆在中央，成了这空旷的房间里的唯一家具。
波风晞走向餐桌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便自行走向原本是厨房的地方。
偌大的操作台空荡荡，只有一把烧水的电壶，和旁边盛装茶叶的茶筒。墙上插座的电线还是新接的，从插座的塑料板里冒出来，裸露在发黄的墙上。
波风晞打开水龙头等了一会，管道里传来一阵空旷的冒泡声，不出水。
这地方不总是有水，显然伊鲁卡今天是没赶上好时候。
黑衣男人于是放弃了烧水泡茶的打算，他开了墙上一个柜子，打算在里面找点什么待客的东西。
惨白的灯光和灰黄的墙壁，还有一个仿佛宿在这空白中过客一般的波风晞。
伊鲁卡别开头去，一时不忍再看。
他打量起这房间里其他的陈设。餐厅的另一头连着的是客厅，比起好歹还有功能的厨房，完全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空荡荡的矮脚木柜靠墙立着，上面有一块灰黑色的瘢痕，看得出上面曾经摆过的东西是不久前才被搬走的——那地方原来是个旧电视，靠天线收台的那种，早就不能用了，波风晞刚回来的时候满心要接鸣人回来住，正经收拾过家里——老古董摆着也是占地方，索性把所有不能用的一起给扔出去了。
矮脚柜正对面先是一个矮几，靠另一面墙放着的是个长条沙发——大约是沙发。
那长条有个突出的靠背，还能看出来扶手的轮廓，被防尘的白布盖着——白布倒是新的，在从客厅的另一侧窗户望见的漆黑的夜里，白得刺眼。
桌面上轻轻磕了一声，波风晞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招待不周，将就用这个吧。”
波风晞的声音离很近，伊鲁卡蓦的被惊了一下，猝然抬头，慌乱的视线正撞上晞线条刀刻一般的瘦削下颌，和几缕垂散在颈侧的黑发，紧接着，看到了正对面墙上，仔细擦拭过的相框里，泛黄的照片。
伊鲁卡搁在大腿上的手颤起来。
“那照片上，是你吗？”
波风晞深棕褐色的眼睛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第无数次落到墙上一家四口的合照上面，金发的水门笑得温柔又骄傲，玖辛奈一头火红的长发柔顺地伏在肩头，难得收敛了一身火爆脾气倚在丈夫怀里，发色随了妈妈的晞还是个刚成为下忍不久的小子，一头柔顺的头发被护额箍炸了毛，悄悄干坏事，偷摸妈妈因为怀着弟弟鼓起的肚子。
那是在玖辛奈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照的，这个家里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鸣人出生那年一月，波风晞跟随所在的分队调到在雷之国边境的霜露平原驻防，遭到突袭，身受重伤，当时正值水门作为火影候选人竞争的关键时期，有不少人建议同样身为火影候选人的大蛇丸干脆趁机做掉他，从精神上重创身为他竞争者的波风水门。
这想法很好，奈何这位三忍之一的强者对这种无意义的斗争一点兴趣没有——坐镇云雷前线的大蛇丸不知道是因为可怜这个勉强算他半个徒弟的小鬼还是怎么着，竟然寻了个由头，把这个伤得就剩下半口气吊着的小家伙连夜丢回了木叶本部，并且直接送到了当时离开前线坐镇本部医院的另一位三忍手里救治。
波风晞的小命自然是保住了。
从二月伤势稳定到七月伤愈出院，他木叶病院一直住了五个月，才被允许回家与当时正在养胎待产的玖辛奈相聚。
半个月后，终于通过鉴定能够参与低烈度任务的晞，穿上新发给他的护额和装备，和水门玖辛奈，还有还在妈妈肚子里的鸣人，一起照了这一张照片。
之后，木叶四十八年，十月十日。
玖辛奈临产。
九尾，被从封印之中强行释放。
一切幸福，都化作虚幻和泡影，在他的人生中轰然碎裂。
“那照片上，是你吗？”
波风晞目光空旷地盯着照片。
“啊。”晞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答非所问。
“那时候鸣人还没有出生，还在…妈妈的肚子里。”
伊鲁卡看着晞，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看到他线条锋利的下颌和瘦削的、青筋凸起的脖颈，能看到他发尾有些干枯的黑发，和面部因为过度消瘦而突出的轮廓——水门夫妇都有着温和的轮廓，鸣人甚至还有点没褪去的婴儿肥，而晞的轮廓，则锋利得像一把被打磨过头的刀，吹毛断发，却不知何时会在下一轮的厮杀中折断。
伊鲁卡不知为何心痛起来，脱口问：“你这些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话一出口，他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甚至还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他就问出了这样唐突的问题——忍校的老师手忙脚乱地，慌忙解释道：“实在太抱歉了！我没有想打探你的意思——我叫海野伊鲁卡，是——”
“我知道。”波风晞对上他的视线，“你是鸣人的老师。”
提到鸣人，他神情微妙的温和了一点，竟然隐隐有点少年人的影子。
伊鲁卡的视线有点不知所措地垂下去，正落在波风晞放到他面前的饮料上，不由愣了一秒——那包装花花绿绿，瓶子也做成可爱的小动物的样子，竟然是一瓶儿童果奶。
波风晞拉开凳子，在他对面坐下来，似乎是读到了伊鲁卡不好意思言及的疑惑，开口答道：“本来是给鸣人准备的。”
伊鲁卡在心中狂吼：可鸣人这么大的儿童也不需要儿童果奶啊啊啊！
“鸣人，”波风晞微妙地顿了一下，“我有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
提到这个话题，晞显得心平气和，甚至有点苦恼——完全不像鸣人口中那个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的超级猛鬼大型妖怪。
“噗。”
伊鲁卡忍不住失笑。
他扭开果奶的盖子，浅浅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来，还是草莓味的，波风晞被他笑得不明究理，盯住他看。
伊鲁卡忍住笑意，他把果奶咽下去，清清嗓子：“咳，那家伙，别跟他客气就好了。”
晞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慢慢说：“鸣人差不多把你当父亲看吧。”
“咳咳！”
伊鲁卡呛了一下，竟然从这个看起来冷漠到了极点的人那里，莫名嗅出了点不甘和怨念的味道，他浑身的汗毛顿时竖起来了——波风晞和他年纪差不多，如果他算父亲的话，那波风晞算什么？？？也要叫自己爸爸吗？？？
错觉！一定是错觉！
伊鲁卡把这种亵渎四代大人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摆出一副忍校讲课的架势正色道：“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新的东西接受很快的。鸣人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你只要让他习惯你的存在就好了。”
波风晞点头。
这也正是他现在采取的策略。
伊鲁卡把果奶瓶搁回桌上，又补充道：“还有，少给他买这种全是糖精和添加剂的饮料，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这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
波风晞“哦”了一声，算是受教了。
伊鲁卡循循善诱：“鸣人跟我说你去过他住的地方，你也知道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吧？我今天去看过他的柜子——”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波风晞一眼。
柜子里那一堆薯片糖果限量版杯面还有冰箱里价格不菲的和果子——物产贫瘠的年代，高油高糖的食物价格都不低，下忍的任务金自然是负担不起的，况且鸣人也不怎么爱吃零食——不用说全是晞为了讨好鸣人补充进去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刹住自己教训人的职业病的伊鲁卡终于刹住了，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鸣人现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蔬菜、肉类，才能营养均衡，不能让那家伙拿了任务金就去一乐拉面胡吃海塞——与其小心翼翼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还不如你逼他把蔬菜吃下去呢——你不想他以后长不高吧？”
波风晞坚决摇头。
吃蔬菜。还有肉。
可鸣人那家伙，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开火做饭的样子啊。
虽然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我知道了，今天多谢了。”
晞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跟伊鲁卡郑重道谢。
从见面以来，波风晞那张脸就像雕塑一样，几乎没露出来过什么表情，伊鲁卡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竟然觉得这家伙有点意外的可爱。
完全搞不明白对方在谢他什么还白喝了人家一瓶果奶的伊鲁卡挠头：“哈哈哈哪里哪里，是我打扰了才是！”
月上中天，向来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宇智波佐助已经躺进了被窝，静下心打算睡了。
玻璃上传来的敲击声让他倏然睁开了眼。
佐助屏住呼吸，躺着没动，注意力放到了饭厅的窗户那里。
敲窗的人坚持不懈，丝毫没有大半夜扰人清梦的自觉，再次传来三下敲窗的声音，还有某个白痴吊车尾小小声的恳求声：“佐助，佐助！你睡了没有？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啊？”
宇智波佐助气结。
这就是忍村的传统艺能了——他所在的小队里，从卡卡西到鸣人，似乎木叶忍者都没有走门的习惯，他以后是不是要在窗台上铺一块地毯——白天卡卡西刚去敲过晞的窗，半夜鸣人就来敲他的了。
外面那笨蛋倒是不敲了，但还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不会吧？这么早佐助那混蛋怎么可能睡着？不会是不在家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猜的有道理，鸣人大胆起来，声音也跟着大起来：“佐助！你在不在家啊？”
“死了！”
宇智波佐助没好气，穿鞋下地，刷一下拉开窗前的百叶窗，正对上蹲在窗外的鸣人的那张脸。
他脸又白，这夜色又黑，鸣人猛然间撞上这么一张脸，还有某人暴怒之下打开的写轮眼——简直是当世活见鬼典范，他丝毫没出乎佐助预期地惨叫一声，一头从窗台上栽下去了。
宇智波末裔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冷哼一声。
“白痴。”
十分钟后。
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因为过于怕鬼带着全副行李半夜出逃蹲在他窗台上投奔他的金发吊车尾。
虽然他告诉自己是看在那盒限量版和果子的份上。
虽然但是，佐助，自作孽不可活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自作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