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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面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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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人呆立在家门口,手上拎着的袋子“啪”得一声掉在地上,拉面汤洒了一地,新鲜的虾仁和鱼板从破口处露了个边角。
这是他拿成为忍者的第一份报酬买来的晚餐,就这么贡献给了地板。
他把拳攥得紧紧的,直到手心里都掐出了血,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
——家里空荡荡的,连吃过的泡面盒子都没剩下。
就算是进了贼也不至于扫荡得这么干净吧?!!
几乎要烧掉理智的怒火窜上头来,接着就是后怕,以及隐藏着的不愿透露的恐惧。
鸣人蹲下身子,默默忍耐着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引发的近乎痉挛的颤抖。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脸色由胀红憋成铁青,心里却仍然像开了一个洞,不住向外嗖嗖地冒风。
会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三代爷爷怎么会允许?
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啊?!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往外冒,答案他全都清楚,但又捂着,偏假装自己不知道。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东想西想胡思乱想,抑制不住地怀疑,抑制不住的恐惧,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发着抖,产生类似憎恨一样的情绪。
他以为憎恨这种情绪他很久以前就从心里除去了,自从他决定要成为火影,纯然向往光明。
他以为恐惧这种东西早已离他远去,自从他决定要成为一个强者,追寻力量。
他以为他已经击败了它们。
但是它们却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鸣人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把盘桓在脑海里的这两种情绪驱逐出去。
十二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尽管失败过无数次,但唯独不能忍受被自己打败。
那会是一生的耻辱。
但是人永远也不可能剥离情绪,即使是忍者。
越是压抑,就越是助长与放纵。
然而这个年少的忍者显然不懂,只一味的想把这样的自己全部藏起。
当发现无法阻止自己的恐惧时,他绝望地想要哭泣。但他又反复告诫自己,在这时哭泣即为示弱,使他挫败。就好像他还是许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孩子,在命运的欺凌面前只能蜷缩着身体不住求饶。
而波风晞的介入无时无刻都提醒着他——你生活在监视与掌控之下,你的生命还不如蝼蚁,而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
漩涡鸣人以火影的名义起誓,他绝不允许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又回到原点。
……你……想要力量吗……想要变强吗……?
鸣人颤抖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那个声音问他,你想要力量吗?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抬头,只看到屋里空荡荡的地板和老旧发黄的墙壁。
“谁?……谁在说话?!出来!”
……想要力量吗……想要……变强吗……?
“出来啊!不要躲躲藏藏的!本大爷不怕你!”
鸣人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喊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还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压的发麻的腿脚无法支撑他站起来。
……不会是鬼魂吧?
等等打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这种东西,不要吓自己啊漩涡鸣人,你可是要成为火影的男人啊!
“……你、你——有种你出来,我们面对面说话,这样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
鸣人刚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刚才自己口气好像太嚣张了一点,会不会就这样被杀人灭口了?!
而且他刚刚居然指责鬼魂不是男人,万一真不是呢…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直接要死的节奏?!
等下冷静!仔细回忆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男的没错,好像还不年轻了,说不定是个大叔或者是个老爷爷呢?
总之我不要死啊!大叔也好老爷爷也好请千万一定不要和我计较啊啊啊!
……想要变强吗…想要力量吗…力量…至高无上的力——
那声音戛然而止,鸣人瞪大了眼睛,他才刚刚为自己不过大脑的话懊悔了不到三秒钟!
难道是大叔要出来见面了?自己不会真的把他的性别给搞错了吧?!
千万不要啊啊啊啊——!
“起来。”
没有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鸣人绷得紧紧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然后又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正看见波风晞紧绷着的下巴。
夕阳早已散尽最后一点余晖沉到地平线下,黯淡的光线让晞线条冷硬的面庞更显阴郁。一身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瘦削修长的身形,遮住眼睛的斗笠,在从窗户中透出的一点点光线中静立的波风晞完全就像一个鬼魂,一个飘荡多年的幽灵。
而某种意义上他就是。
而鸣人不知道这些。
他只先是出离愤怒——有毛病啊!大黑天不开灯装神弄鬼还要突然出现下自己一跳,神经病晚期还能不能好了?!
然而他并没有真的骂出口,其中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波风晞都像一个真正的鬼魂,一个游荡人间不肯离去的亡灵。
然而他又不得不为自己感到悲哀——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他都把自己慌乱而弱小的一面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卑微又愚蠢,何其无能。
站在他面前的这是一个魔鬼,他到底有没有心啊。
“……你来干什么?”
片刻以后,鸣人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平淡语调问出这句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气得快要发疯,却以一种不受控制的心平气和的语气和波风晞说话。
“跟我回去。”
“去哪?”
“回家。”
鸣人冷笑。
“我没有家。”
波风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他的声音仍旧冰冷,但却有不容置疑的认真和郑重。
“我会给你一个家。”
鸣人嗤笑一声,听到那个词的有一瞬间他眼眶发胀,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忽略那种感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家。”
“我说了,我会给你一个家。”
波风晞也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就像对峙一样,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地上。在仅有的对话结束之后,黑暗中的房间又陷入了沉默。
这种僵持中,鸣人先败下阵来,他挫败地抓抓头发,然后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波风晞面前,轻声说:
“你说服不了我的。”
莫名的,他不想对面前这个如此郑重地说出要给他一个家的人大喊大叫。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欺骗都没有。
所有人都只是厌恶他、憎恨他——九尾。
他是个杀人凶手。
而波风晞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鸣人能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视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跟我回家。”
这次鸣人再也不能命令自己忽略掉任何感觉了,他觉得像是鼻子上挨了重重一拳,连带着整个脸一起发酸发疼;像是灵魂要从七窍里挤出——他无法出声,连呼吸都困难,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钻进心脏,钝钝地疼。
他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极为恐惧,以至于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
好一阵子他才勉强平复下来,强作镇定地问波风晞:
“……你想从我这里的到什么?”
鸣人注意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竟然流露得如此明显。
这是他和波风晞之间的一场无形的战争,一但被波风晞察觉了他的畏惧……或者说渴望,他就全完了!
而晞并不知道这些。
浓烈的苦涩灌满他的心房,在鸣人因为惊恐而颤抖的时候,他也在这种许久没有过的浓烈感情下轻微眩晕,仿佛窒息。
身为一个优秀忍者的本能让他瞬间把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摒除在外,他理智地思考了两秒钟,给了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个简单到并不明确的回复。
“……我…”他磕巴了一下,声音有点不稳“你,能不能叫我一次…哥哥…?”
啥?
鸣人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波风晞说话从来都是斩钉截铁,和他杀人一样干脆。
这是他头一次在他的声音里听出犹豫,也是头一次听见他用陈述以外的语气说话。
简直荒唐,这是什么破要求?
这家伙耍我吗?!
“……神经病!”
这句话冲口而出,鸣人狠狠地瞪着黑衣男人,好像要拿视线把他撕烂。
波风晞僵了一下。
“就为这?!你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烂借口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清走了我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除非你他妈就是一个神经病!”
鸣人气得浑身发抖,他几乎蹦起来,手指快戳到晞的鼻子尖。
“我告诉你波风晞!我漩涡鸣人没有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哥哥!收起你的虚伪!有话直说是我的忍道,但我也不是一个什么话都信的白痴!”
“鸣人——”
“不要跟我说话!你说的话本大爷一个字也不信!——把我的东西都搬走让我无家可归,然后让我住到你的地方——如果这就是你的企图那我告诉你,你做梦!本大爷就是冻死在外面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鸣人愤怒地冲他喊叫。
他说不清自己是真的生气还是只是想掩饰什么。
上一秒他们还在进行一场至少算得上平和的谈话,这一秒他就对那个强的足够在一秒内杀他三次的男人大发雷霆。
但事实是上一秒他还因为波风晞所说的话感到莫名地想哭,这一秒他不顾一切地咒骂,想要逃离这个唯一愿意给他一个家的承诺的男人。
鸣人摔门出去,迎着风飞跑,他觉得自己的双腿赶上了风,四周的景致模糊成一片向后退开。。
他知道自己在掩盖一些东西,一些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似乎没有掩饰的理由,但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告诉他——不能妥协,不能示弱,至少不能在他明白那是什么之前,把想法暴露在别人眼里。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比他前十二年加起来都多,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以对抗的姿态面对全部的事情,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漩涡鸣人告诫自己,就算波风晞真的是他的亲人,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在他需要帮助需要照顾的时候,他在哪里呢?——那么现在,在他独立之后,他的人生里就再也不会为这个曾经弃他而去的人留下位置了。
鸣人似乎说服了自己,他蜷缩在经常去的那片小树林里的一棵树上睡着了,眼角有泪痕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