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璃木》今日林夕

5、第一卷：三

　　三

　　第二天一早那女子已经转醒，霁灵喊我去看她。那姑娘面色苍白如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抑制不住历经恐惧的惊慌，红衣下伶仃的身体却像皑皑荒原里的一株红梅，倔强而坚定。
　　“我叫青燃，是风雪门最后一位弟子。”她的声音像遥远处闪烁的烛火，想要划破夜的恐惧却又那么飘渺无力。
　　“前夜宵禁之后，大仓殿——我们用来保管本门密器的地方，突然失火。正当众人急忙救火的时候，本门劲敌江左梅阁趁乱突袭。五更天之后风雪门已变成了修罗场，师父师兄拼尽全力才将我和风雪铃送下山门。我拼命地向西逃，只因师父说祁连山有位树王九璃木可通万物之心。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了内奸，让我风雪门一夕之间全然溃散，让我师父师兄早早西去！”她咬紧了牙齿，一双噙满泪花的眼睛写满了愤怒。
　　“姑娘请先镇静，你重伤未愈，万不可冲撞了身子。”老沙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了。昨天还嫌我多管闲事的这个家伙今天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难道公子就是……”
　　“哦，不。”老沙这才干咳了一声，避到一旁，把我揪上前，“是他。”
　　这尴尬的气氛似乎令所有人都有点傻眼，我故作镇定，“我就是九璃木，你可唤我阿九。”
　　青燃的眼中一丝讶异转瞬即逝，随即转为平静谦恭。“九公子，有礼。”
　　我朝她点点头，顺便抄了一张胡凳坐下。试探道：“青燃姑娘，世人皆知我九璃木只探人情冷暖，只循万物悲欢。你如果要探案，张掖郡府衙难道不是更好的地方么？”
　　青燃只是轻笑了一声，轻得像春夜里一枚花瓣无声滑落。
　　“公子可知‘牵一发而动全身’，风雪门虽不是朝廷钦定的名门大派，可在如今的江湖中可是首当其冲的侠义之帮。如今风雪门举门湮灭，圣物风雪铃神秘消失，如果再加上官府剿乱，那藏在幕后的汹涌暗流何时才能出现，我又何时才能报仇？”
　　我赧得满面通红，堂堂男儿竟还不及一个弱女子气魄胸襟。可见如他所说，我真是一棵木头。
　　老沙见状赶紧说道“青燃姑娘，你今天气色还未好，现在也该是喝药的时候了。我和阿九稍后再来看你。”说罢一面赶紧挟着我往外走，一面疾呼霁灵。
　　到了前厅他才松开我。“阿九呀阿九，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树王了呢。你那一套唬唬平常老百姓也就算了，可这个女子可不简单。”
　　“如何不简单？”
　　“你没看过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历经世间万种情仇终于泯然已逝的眼睛，像暴风雨后的海面平静湛蓝得诡异。这样的神情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我还是忘不了她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老沙的声音渐渐变得飘渺旖旎，我知道他又在想她了。我一个人向洞外走去，寂静的雪野像一只巨兽，吞噬了所有的印记。
　　他告诉我世间有万种情，思慕，眷恋，执迷，痴肠……
　　爱恨情仇于旁人而言，只不过是滚滚红尘走一遭的领悟洗礼。而对于我这棵木头，却是能够修炼生命的金丹灵药。好的情感能使我身体舒适，功力大增。坏的情感阴暗丑陋，如果不慎被其左右，将会埋下无法预知的恶果。
　　他告诉我九璃心法只助善人，若是被恶人利用，不仅施法者本身会造到很强的反噬，也会给国家百姓带来巨大的灾祸。于是每当接受委托时，我都会略施小计，查明来者心意。这个女子的确不是普通人，我的心蚕也从来没有丝不成卷的时候。（心蚕以人情绪变化为食，然后吐丝织卷，即为此人真实情感。）我低低叹了口气，心中暗忖，此番定要多加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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