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外桃源》睡中仙

7、催忆当初

　　天帝安置桑图暂居的偏殿叫做寂涧，倒是与桑图的性情甚为相配。寂涧寂涧，殿中一方花园内果然有假山，山上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池内，寂静无声。连流水都没有声音，这天上当真是高处不胜寒。
　　此时怎么喝，银杯中的玉液琼浆也变得索然无味，桑图越发想念刘家的桃花酒，渐渐的，涌上了些醉意。

　　实在是挨不住寂涧殿的清幽，一大早，桑图就去拜访了在天庭唯一的朋友——酒神薄寒。桑图就曾经取笑过他，明明是酒神，偏要起个让人容易误会成雪神霜神一类的名字。
　　记得薄寒那时是这样答复他的：“杯酒入肚，纵然能让身子火烧火燎般，心里却始终带些寒凉，终究温暖不了。”薄寒叫做薄寒，其实再适合不过了。
　　酒是烈的，身子是躁热的，回忆却是冰凉。真是讽刺。

　　昨日桑图当白开水般一壶壶灌的玉液，正是薄寒所酿，听说叫什么......什么当初？
　　“是催忆当初，”薄寒一脸“我猜就是”的表情，“你果然是记不清叫什么。”
　　“没事偏要起这么难记的名字，催忆、当初、忆当初、忆初这不都挺好嘛，还非要催忆当初。”桑图一边饮着薄寒新酿的杏花酒，一边做着手势发表自己的观点，表情十分生动，俨然没把自己当成是客人。要不是看在上万年的交情上，薄寒早就把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踹出自己的玉漏殿了。
　　“你喝了多少壶‘催忆当初’？”
　　薄寒这才想起自己赠酒的初衷。
　　“全都喝完了啊。说真的，你的手艺还有待长进，我们桃花庄自产的桃花酒都比你的仙酒好喝。这事我不会向天帝禀告的，千万不可丢了仙界的脸面。”
　　薄寒黑着脸拍掉桑图企欲拍他肩头的手，力度不小。
　　“你当真......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起来什么？从幻化为人形到现在以来，不过一百来年的事情，大大小小每一件我都记得真切。”
　　桑图一脸疑惑，薄寒如何睁大眼睛定定凝视着桑图那双清澈黑透的眼眸，都找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一百来年？
　　莫非是他一直以来都认错了？
　　怪不得他见到百年前，也就是上一次汇报会时的桑图一脸天真无害、不谙人事，全然不似旧时好友般沉稳、让人捉摸不透。
　　只仙界竟然就有如此相像的两仙倒也没什么，两个都是仙界女性的仰慕者就未免叫人有些心里不平衡。还以为是他受伤至深失掉了记忆，怪不得唤了一个叫“桑图”的蠢名字。

　　“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咱们继续喝！喝酒~”

　　拖着醉醺醺的脚步回到寂涧殿后，桑图倒在松软的床铺上便睡着了。不期然，跌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有个香气缭绕的房间，紫衣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嘴角噙着笑，面容略带些倦意，却也掩不住那倾城之色。桑图能感受到她射来的目光中带着暖暖的温柔。
　　“皇上今日赏了些胭脂给我，说是带有奇香。你闻闻，可是骗人的？”
　　满屋子的香味原是从胭脂里弥漫出来的，这女子难道嗅不到？他的怀疑本欲出口，到了嘴边嘴边却变成了“好。”
　　“满屋的奇香，也不及你身上的味道好闻。”他开口道，声音却是不同于常声的低沉、富有磁性。
　　女子的脸色比胭脂更甚，娇羞的脸庞倏地映在桑图的心上。
　　“郅宸，你终于回来了。”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女子的面容变得扭曲模糊，背脊突然传来一阵彻骨的刺痛感。
　　桑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衣裳背部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心里长久以来的平静淡然第一次被生生打乱，好似越揉越乱的麻团。他不想再去想，却又忍不住想知道梦中的那个女子是谁。
　　“一场梦而已，不过是梦一场。”
　　呆坐到窗外由暗转明，桑图突然觉得自己因为一场梦而彻夜不眠的行为实在荒唐，不免苦笑道。
　　可叹究竟是梦还是回忆，亦或是两者皆有，谁也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