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外桃源》睡中仙

6、水晶宝镜

　　村长临终前，请求桑图务必要当这桃源之主。
　　昔日山头的那一片桃林，如今已一路蔓延出了洞口，孟珈溪水两岸皆有扎根。桃花庄不仅是桃花庄，也成了这世外桃源的一部分。
　　四季盛放的粉色花海，美得似真似幻。
　　桑图便日日守着这桃源，扳扳手指头一数，已过去了数十年光景。
　　这几十年里，桑图已经从当初的清秀男童，长成了弱冠之年的男子形象，也就此驻颜。
　　桑图喜穿白衣，喜食庄头那棵大桃树上结的可口果实，喜饮刘家代代相传的桃花酒。只是不知为何，他每每倚在桃树旁边，背脊总是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仿佛被什么利器所刺，到头来发现都只不过是幻觉。因此，偏爱桃的他，偏偏不喜用桃木制的玩意儿。
　　他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处处流光四溢，村中没有哪一个少女不爱慕着桑图大人。桑图倒好，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到处招蜂引蝶，却显然并不打算为哪片花丛停驻。
　　如此，又过了几十年，到了桑图该上天庭参加工作汇报会的日子。

　　天帝对桃源的建成很感兴趣，自以为是给下界的凡人一个莫大的恩赐，眼里却并未看到凡间真正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战争和抢掠，还颇以为喜。桑图在心里嘲讽着，脸上也挂不住要笑着感激天帝的赏赐。
　　“桑图啊，你守护桃源有功，深受桃源居民的爱戴。你看，你想要什么，朕便赏给你。”天帝和天后并排坐在金銮宝座上，高高在上，无论说什么话都是居高临下，想没有威仪都不行。桑图略微出了一下神。
　　若是自己坐在那么高的宝座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只那么一瞬，桑图便收回了自己游走的神思，俯首抱拳道：
　　“桑图只是尽自己本分，不敢奢求什么赏赐。”
　　天帝显然是很满意桑图的回答，抚着自己夹杂着些许白丝的胡子，开怀大笑。
　　“好，桑图仙人果真是淡泊名利，朕不得不赏。依朕看，朕就将东海龙宫新贡的水晶宝镜赐予你如何？桑图仙人若是再做推辞，朕可要生气了。”
　　话已至此，桑图再不谢恩接下未免太不识相。然而臣席间已经是一片哗然。
　　天帝此番相赠着实大方。水晶宝镜乃是可以窥视三界的宝物，本应由帝王所享，此番相赠意义非凡，想不到天帝居然如此重视桑图小小一个仙人。许多上仙在盘算着把桑图收为自己的弟子，等级低一些的小仙们就只好想着日后怎么去巴结讨好桑图。
　　桑图心中也是一片疑惑。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初衷。
　　心里虽是疑惑万分，桑图表面上仍然是云淡风轻，仿佛天帝刚才只是在问候他近来可好。
　　不曾想，天帝又降下了第二份赏赐。
　　“桃源中人生生世世生活在桃源之中，如此，倒是与外界隔绝得一个干净。可是......这倒是与仙界类似了......”
　　“桑图不敢将桃源比拟仙界。”
　　席间的人都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天帝恐会发难于桑图，收徒巴结的心须臾落定。谁想，天帝却要说：
　　“不如由太白金星负责，每三百年便从人间为你寻得一有缘人，让村民们都了解了解桃源外面是个什么现状。如此，也有助于桃源内人心安定。”
　　怕是天帝担心桃源中人不满天界禁锢罢了吧。桑图在心里冷哼一声，腹诽着。面子上还是要勉强扯个笑容，道：“天帝英明。”
　　“好好好，”天帝自是高兴，将金杯中的玉液琼浆一饮而尽。“朕先干为敬。”
　　满庭仙官也举起案前银杯，齐声高呼：“天帝福寿无疆。”

　　汇报会结束，天帝又留他在仙界住些日子。他本想以源中急事推掉，猛然撞见天帝威慑的眼神只得应允下来。
　　桑图第一次如此念及桃源的好。
　　最起码那里没有算计，没有暗藏的杀机，也没有必须要用虚伪才能堆起的笑容，让他浑身不尽自在。不知道他们可都歇息了，不知有没有想他，追他追的最为疯狂的仟画不知是否还夜夜徘徊在他的树下等待他的归来。桑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断摩挲着手感冰凉的水晶宝镜。
　　天帝奢尽赏华的用意，桑图无从知晓。心中却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罢了，想也无用。桑图觉得极累。
　　他突然有点想家了。想念桃源那个能让他觉得无拘无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