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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至别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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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名月就这样跟着柳家少主和他的护卫回到柳家别苑。在跟随他们的同时受到了不少注目的眼光,毕竟少主那身长发白衫跟个活招牌一样实在太招人了,走到哪人们就注意到哪。
再加上她一身脏兮兮地跟在后头,更让街上之人猜疑究竟发生何事,耳尖的她甚至听到有路人偷偷说:那悖礼的长发白衫要亲自领着这样一个瘦黑的男子走在街上,难不成柳家少主真的有龙阳之癖……。
……真是丢死人了。俞名月在受尽全杭州人的注目后低着头想。
这样令她不舒服的路程持续了一段,终于到了柳家别院,她看着以紫檀木做成的乌头门就傻了眼,看到红砖房和铺在屋上的琉璃瓦出声叹了一下,看到遍铺于地上的花岗岩已经忘记该说些什么。
柳家比她想象中还富有,看来应是杭州属一属二的大商人,俞名月偷偷瞥向柳家少主的背影想。
一过了乌头门,便有一中年男子站在正堂前一副候着柳家少主的样子,看他的服制应该是这别院的宅老。只见柳家少主低低地和他说了几句,再指向她的方向,那宅老见她的模样却也镇定,便同柳家少主向她走来。
柳家少主离开前看向她一眼,笑吟吟地说:“今日就请小兄弟随着这位柳义前去耳房,虽是工人们所住的地方,但也干净舒适,洗浴用具及衣物一应俱全,若是有何需要再跟柳义说。”
俞名月一揖,满面感谢:“多谢小员外一宿之恩,大恩不言谢。”
柳家少主深深叹道:“若你能留下来在这别院工作,就是帮我了大忙了。”一副缺卿不可的模样。
俞名月也叹:“小的已蒙受小员外大恩,怎可再要求更多,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两人又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了一番,柳家少主便请柳义领着她走了,一路上柳义淡淡地为她介绍这别院的分布。
原来别院分为制香坊及水上回廊两部分,彼此间只有一侧门相通,一到天黑便会落锁。制香坊是制香及工人们居住的地方,主人们则居住在水上回廊中的院落,而在此居住的柳家主人只有柳家少主及其弟二人。
俞名月心中升起讶然,照理说家族应当群居,怎的只有两个小辈居住在此?
她压抑着怪异的感觉,随着柳义缓缓过了中门,俞名月见到眼前的风景,却又目瞪口呆了起来。
过了中门后眼界所及,是一座由在湖上竖立的木制回廊,除了一道宽广走廊直通到湖心的堂室外,尚有许多曲曲回廊接连至各个院落。各院落之间以各色湖池水泉、亭馆台榭及奇花异树相隔,幽禽静呜十分隐密。
而视野最底,是一栋三层楼阁座落在整座宅邸的最深处,和外界仅有一道相连;正值二月杏花怒放之季节,俞名月人在中门,让视线穿越那一片如烟般的淡粉及夕阳余晖望过去,只能隐约看到楼顶的蓝色琉璃瓦及围绕着的白色围墙,更显楼阁独立傲世。
“这片即是水上回廊。”
柳义淡淡说着,便领着她走在中门旁的一小路,来到了一黑檀木门,便是那通往制香坊的侧门。
“柳宅老,小的有一事请教,不知当问或不当问?”俞名月十分恭敬,毕竟面前的人很可能成为她未来半年的头头。
“有事就直说吧。”
俞名月看着柳义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低眉顺眼地说:“小的刚才在水上回廊有闻到一股清凉的药味,十分醒脑,不知是否为龙脑?”
此番话倒是换来柳义吃惊的表情。
“你倒是个鼻子灵的,杏花香味浓郁成这样还可以闻到。水上回廊的梁木上确实都涂着由龙脑制成的波津膏,因为回廊临水,春夏蚊虫五毒容易兹生,龙脑可以驱虫去毒,还可以提神醒脑,少主便吩咐每年从立春开始至立秋之际,要定时涂抹波津膏,避免小郎君受到这些虫类的叮咬。”
不愧是制香世家,连这里都有名堂,俞名月在心中暗道。龙脑这味稀有的进口药材,她也只有在药书上看过其名、只知其闻起来清凉,以前爹和大哥老怕她弄坏,不让她看。若是柳家香铺中有其原形可以让她触摸,那么她可算是多识得一味药材了。
多识得一味,她能帮助大哥之处也多了一分。
二人默默无语穿过侧门来到制香院落,只见在广大的院子中,不少穿着绀色背子的女使正一手提着竹筛,一手把筛中的植物整齐地排放在天干架上,远处传来男人们的吆喝声及木槌捣弄声,看来是正在压制某些事物。
柳义带着她穿过院子,女使们均低下头向柳义行礼,却又用眼角好奇地瞄着她。
“你刚才看到的就是制香坊,在此工作的工人工作至黄昏,十日休息一日,每日伙食院内均会提供。现下也该是休息用膳之时了。”
俞名月微微颔首,继续跟着柳义往前走,二人走到了后院一耳房。后院形制简朴许多,但也跟一般平民之家相去不远,耳房虽不大,然床榻被褥衣箱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桌凳及巾架盆架可以做简单梳洗之用,门窗大敞,午后金色的阳光静静洒了一地,看起来温暖又舒适。
“这便是小兄弟今日休憩的耳房。衣箱里有干净衣服,后面有浴桶和储水,可在厨房烧水好洗漱一下,明天我会请几个工人来带你熟悉这制香坊的事务,其他的就看我家少主如何指示。”
俞名月道了声谢,赶紧上前送迎,然柳义像是想起什么,止住了脚步。
“对了,制香为了避免混味,讲究身体清洁,要麻烦小兄弟将皮肤上那些药草黑灰洗干净,免得混到正在制的香,而且也闻得臭苦。”
俞名月惊愕地看着柳义的背影,她本以为家传易容膏方子抑制各种药味已达上乘,却被柳义轻易闻了出来,看来对这个宅老也不可小觑,只好老实露出自己原本的肤色了。
转念一想到可以洗澡,俞名月反而十分雀跃,依柳义指示找到东西烧了水后,又要了皂角澡豆,回到房间掩实了门窗,终于可以开始她的洗澡大计。
她脱下了那一身沾满泥土脏污的布衫及裤子,露出了里衣及垫肩和缠绕于腰间的二个物事。然那物事十分特殊,竟然有着油纸的外表,用绳子实实捆了几圈,二头绳尾稳稳地围着腰部缠绕,并打了个死结。一边一个,掩住了俞名月身体的曲线。
俞名月拿出藏在里衣的匕首,割开了绳子,仔细取下那两个油纸包放在床头,静静地打开油纸,赫然是两本书。她看着书有些怔忡,指尖温柔地不住抚摸着书皮。
当初选择藏在身上是对的,若不是此举,早在贼匪打劫之时便会一并带走这两本书,到时候她和大哥便失去了可以翻身的机会,也失去了娘留给他们唯一的遗物。
不再多想,她把剩下的衣物均脱光委弃于地,打了水将全身上下都打湿,用皂角搓揉一阵后,她又舀了清水冲走黑色泡沫和掉下来的脏垢,原本的肤色便在日光下显露了出来,散发出清爽的气息。
洗的差不多后她翻身入桶,在氤氲的热水中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喟叹。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的时刻了。虽然是在柳家的地盘上,但也有一日遮风蔽雨之处,稍稍安定了下来休整疲累的身体。而从刚刚看来在制香坊工作甚是不错,或许明日就直接答应那少主,便可开始好好攒钱了。
她泡着想着,也许是太过舒适,不小心打了个瞌睡。醒来之后窗外已昏暗下来,水也变得温凉激得她颤抖一下。正准备翻身而出时,一阵男子喧闹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了进来,让她的皮肤不由得绷紧。
“哎,听说今天少主带来了一个人,下午宅老领了人来,现在就住在这院里呢!”
“咦,不会就是住在那正闭起门的耳房吧?”
“哈哈,八.九不离十。我听双红说,那人虽矮小黑瘦,但脸挺清俊的。”
“不会少主就是看上他那张脸,才亲自带他进来的吧。”
一阵沉默之后,又听得一男子粗声大笑。
“这话可别乱说,搞不好是新来的工人,就去打个招呼看看吧!”
俞名月听此言全身越发僵硬,她小心翼翼地翻出了浴桶,幸好外头的吵杂声掩饰了哗啦的水声。迅速将那两本书藏在被褥之下后,从衣箱中翻出衣服着上。里头布衫衣裤一应俱全,而且十分宽大,要不然可掩饰不出她的身材,她可没时间再找东西缠在腰部上。
“喂!喂!有人在吗?”男子用力敲着门并喝着。
俞名月不应声,她拿起匕首藏好,迅速绾好仍然潮湿的黑发并簪起,然后用黑色帛巾里了头。
“咦,又没人应,会是在睡觉吗?”
“哈哈!都快吃饭了,便是撞门也要挖他起床啊,晚去就没了。”
俞名月心里叫声糟,心想是撑不下去了,只好哑声道:“何人在外?”
门外众人听有人响应,又是一阵欢声,有一男子便大声说:“小兄弟,打扰你实在对不住,快吃饭了,要不跟我们一道去厨房领伙食?”
感受到门外之人的好意,俞名月不由得一笑,也不好拒绝,便道:“也好,大哥们待小弟开个门。”说完手便伸到门闩。
“哎,这里真是热闹,也让我参与一下吧。”慵懒温醇的声音响起,却让俞名月不由得一僵。
柳家少主,怎么会在此时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