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骑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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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裘高升时，韩幸闷闷地哼唧了几声，而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裘高升揉着腰说：“哎哟！本官的老腰！”
依刚才的情况，他不跳没处下脚，跳了腰间骨骼又撞在韩幸手腕的骨头上，一时间痛得眼冒金星。
“韩大人……莫非你故意折腾本官？”
“怎么会呢？”韩幸温柔地说：“我虽然是武将，要接住您这一百来斤也不容易。”
说着，韩幸手颤了颤，裘高升赶紧搂住韩幸脖子。“快把本官放下来！”
韩幸笑了笑，缓缓地将裘高升放到青砖地上。
他自封容貌天下第一，此时怀里搂着一个水墨画一般的柔弱美男，原本略嫌阴柔的容貌就被衬得充满男子气概。
尽管这一幕美轮美奂，在场的人见了却觉得瞎眼。
陶建成就被气红了脸。
随即，他先是小心翼翼替裘高升褪去鞋袜，见苍白的足裸上泛起一片青乌，眉一皱，赶紧叫人去找医者。
而后盯上了韩幸。“裘大人已经答应从薄甲上下来，这时等人搬来云梯，将他接下来便可。为何要引诱他往下跳。”
韩幸微微一笑。“形势紧急，忘了。”
裘高升却对这两人间拔剑张弩的气氛视而不见，连声道：“等医者来了再去报备，韩大人你不能扔下本官！陶将军你也盯好他！”
陶建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经历了这一出，薄甲进内库报备已是傍晚。
事情了结后，管陆驾驶着毕方甲，往机巧营的方向驶去。
此时毕方甲内除了他，还有裘高升与韩幸两人。
裘高升自然是死缠烂打跟来的，韩幸则是怕管陆一不小心多说了话，也跟进甲内监看。
而管陆经历之前种种，心里明白韩幸其实并不待见裘高升。偏偏裘高升似乎没有自觉，一路与韩幸不住寒暄，又不时来与管陆搭话。使得管陆如临大敌。
裘高升在他心中的好感指数的确很高，但是管陆也明白跟了上司，站了派系，就不能再像伪神棍时期一样勾三搭四的道理。
尤其是，上司背后有皇帝。他们随时能用各种方法除掉他。
因此，毕方甲内火焰腾腾，管陆也觉得自己成了铁板上的烤肉，夹在韩幸与裘高升之间左右为难。
裘高升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终于察觉到管陆不怎么愿意接他的话，叹息一声。
“本官大约老了……言语也乏味得很，年轻人不愿意听也是自然。”
管陆手一抖，他只想避免麻烦，但不想去拉裘高升的仇恨值。正要奉承几句，却听到韩幸轻声笑了几声。
“裘司丞正当壮年，时日还长。倒是我们骑将体质特异，过一日就少一日。管陆才知道这短命的宿命，一时之间还有些想不开，又怕等下机巧营内要求不断，把原本就短的寿命折得更短。连我都知晓此时不该多与他说话，好让他自己冷静。因此，恕我得罪，裘司丞确实话多了些。”
裘高升这才恍然大悟。“他怕我太过折腾他？”
继而，又沉吟了片刻。
“管、辂……？本官就说怎么一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方才一时兴奋倒忘了……他就是王基找到的相士？”
韩幸点头，少不了将管陆已经“更名”的消息告知裘高升，而后将王基家中发生的事件掐头去尾，只说最后他与管陆联手替王基摆平了阴谋。
他揣测着，韩家人寻到薄甲后，先将薄甲送入机巧营供裘高升研究的确是不可违抗的规矩。但他只要点出管陆“有恩”于王基，接下来裘高升就不会太折腾管陆。就算王基日后写信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裘高升，那时裘高升的研究也该早就告一段落。
果然，裘高升此时已经知道毕方甲的异能是兆火，他原本打算等会儿到了机巧营，先让毕方甲吐个百八十次火再说。但想到管陆帮了王基不少，口吻又有些有气无力了。
“那……等会儿你让毕方甲吐三十次火便可……”
“……好。”
管陆无语。刚才经由韩幸提醒，他已想到每消耗一次异能，自己的寿命就会短一些。这一点裘高升应该很清楚，仍然毫不在意地要他消耗。这还是他明知自己帮过王基的情况下，所给予的恩赐。
继而，管陆对裘高升的好感度嗖嗖地降下来。
他觉得他已经明白，韩幸不待见裘高升的原因——裘高升满脑子都是研究骑甲，却不去考虑骑将的寿命。
连性命都不被对方重视，韩幸又怎会对裘高升待见得起来？
管陆心里正在百转千折，又听韩幸轻柔地说道：“多谢裘司丞体恤。还有一事，我想问一问。”
“何事？”
“裘司丞准备安排哪一位骑奴来测试毕方甲能力？”
“骑奴么……？”
裘高升思索着，居然低头咬起指甲来。“前日本官新得了一位骑奴，能力很是不俗。正好，由新的骑奴来测试新的薄甲……”
韩幸眼神一冷。“您所说新骑奴，应该就是前御林军南宫卫士丞卫晴？”
“没错，就是他。”
裘高升应声道，随即忽是目光灼灼地盯紧韩幸：“听说韩大人与他有些交情。”
“正是。”韩幸声音温柔起来：“您看，卫晴是我故识，稍后能不能……”
“不行！”
裘高升知道韩幸想说什么，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本官已经‘关照’了管陆，不能再‘关照’卫晴，这样做太吃亏。”
“裘司丞，您就看在我面子上……”
“不行不行！本官为求将骑甲异能研究清楚而折损你们骑将的寿命自是理亏，故而哪怕你不时折腾本官，本官仍对你礼让三分，骑奴却原是出于自愿。首先卫晴本人就愿意用性命去赌锦绣前程，其次本官又不欠他，凭什么不让本官好好用他？！”
裘高升固执地拒绝着。管陆却听得心中一寒。
原来，裘高升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清楚韩幸并不待见他，仍然能视若罔闻。这份定力就不是常人所能及。
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又向来是精明的。
那一厢，裘高升叹了口气，又变得病歪歪的。
“若是在我父亲那辈，韩大人的要求也并非不能应下。只是这些年来，人手愈发地不足，若是陛下愿意从刑狱里提出死囚出任骑奴，今日也不至于这样窘迫……”
言罢，裘高升目不转睛盯着韩幸。
韩幸目光微动，张开嘴，犹豫了半晌，最终却没有接过话头。
管陆也听出了些言下深意，故意打岔。“裘大人，请问‘骑奴’是什么？”
韩幸便趁机“体恤”下属。“骑奴就是在机巧营中试验骑甲性能的驾驭者。比如说，稍后毕方甲会进入机巧营，为测试它的异能，需要有骑甲与之对战。而毕方灵体是兆火鸟，威力强大，要是抽选驾驭厚甲的骑卫与你对战，一不小心就会为火焰灼伤乃至烧死。而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卫同样来之不易，这种时候，就需要命如草芥的骑奴。再者，机巧营若是造出了新型厚甲，也是由骑奴先去驾驶。待到确定性能稳定，新骑甲才能转交于军中……”
“原来如此……”
管陆明白了。骑奴就是陪练，但这个陪练危险系数很大。而听裘高升言下之意，高风险也会带来高回报。
“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有人自愿去做？”
韩幸果然叹了口气。“骑奴人选大多来自犯错的骑卫。若是他们任职满三年仍未殉职，往日的错处便一笔勾销，不但能够重回军中任职，品阶也由骑卫的七品升为六品，与骑将同列。因此，总有人愿意赌一把……”
“可惜，近些年犯错的骑卫越来越少，今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卫晴这一个。”
裘高升假装没能听出管陆与韩幸一问一答中隐含的讽刺。“所以要是陛下肯考虑我方才的提议……”
韩幸终于忍无可忍。“裘司丞，骑奴一职要求驾驶者对骑甲认知详尽，技术也须极尽熟练。刑狱里的犯人大多从未碰过骑甲，怎能做好本份？”
裘高升却更来劲了，顾不上脚崴了，站起身来歪歪扭扭走到韩幸面前。
“韩大人，你这想法便错了。何不逆转过来？”
“逆转？”
裘高升缓缓地点头。“你觉得骑奴须得精通骑甲之道方可出任，正因如此才造成机巧营人手愈发短缺的现状。然而，若是骑奴取之不尽用之不截。那么，他们根不需要精通骑甲。”
裘高升摊开苍白的手，慢慢将手掌反转过来。
“所有死囚经过简单训练乘上厚甲，你与陶将军的手下可不计损耗与他们血战。而本官，只是要些记录罢了……”
“但是……大量死囚……”
韩幸眼中闪过了厌恶。而后，他想了片刻，又寻到一个理由。“死囚大多是些亡命之徒，让他们得到骑甲的力量，这长安城还不翻了天？”
“机巧营内常年停驻的骑甲不足十具，长安城内的骑甲则有近三百具，你还怕他们闹事？”
裘高升说道。“况且，有了更多的骑奴，就可加快骑甲制造的进度。现在放眼神州，虽然只有我朝才有骑甲，但随着时光流逝，难免其他国家也会得知骑甲的制造法。届时，我们若不能依靠数量上的优势，恐怕保不住霸主地位。”
说完，他倾身作了一揖。
“韩大人，本官也是为了帝国。还请陛下仔细考虑。”
韩幸眼中怒火闪烁，半晌，终于咬紧牙关，微笑道：“我自然知晓裘大人的一片苦心。陛下那里，裘大人尽管去提，我也会加以劝说。那么，卫晴……”
裘高升喜出望外。“韩大人若肯相助，本官保他安安稳稳过完三年！”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4、骑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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