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长安机甲夜谭》暴虎冯河

17、16、妖甲&取舍（上）

　　天空中，毕方的火焰与腾蛇的雨雾交汇到一起，升腾着大片的水雾。密密匝匝的水滴自天空降下，每一滴都是滚烫的。管陆只得以袖子掩住面孔，追逐着逐渐离开太守府上空的两具骑甲。

　　夜空中幽蓝的兆火之鸟将雨雾之蛇的身形映照出来。鸟与蛇交缠着，就像传说中的龙与凤。
　　管陆没有心思去吐槽“龙凤呈祥”。对他来说，以前对于骑甲的憧憬是来自对这个未知世界的不安感，但在薄甲展现了它身为兵器的，极度凶残的一面后，他仍然移不开目光。他追逐着它们，尽管腾蛇与毕方所过之处，有大量水滴降落，将路面稀释。他仍然一脚接一脚踩在柔软湿滑的泥土中，满身狼狈地踩踏着黄泥路，追逐着他心中的钢铁堡垒。

　　当毕方与腾蛇低空掠过了安平县城，阎朋终于发觉韩幸的骑甲有制造雨雾的异能。这正巧与他的毕方相克，他有些慌乱了，在他眼前盘旋的火鸟色泽越来越刺目，双眼的疼痛也愈发难耐。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命令它。

　　“毕方，兆火。”
　　他现在只能先将毕方的灵体排遣出去，以降低身体的不适应感。

　　——古籍上所记载的“薄甲有灵”，并不仅指薄甲有自主意识，更重要的是，薄甲之灵可聚形，即为灵体。
　　因而，在轩辕氏入主中原之际，蚩尤一系将薄甲称之为“妖甲”。
　　试想当年涿鹿战场上灵体群聚的景况，正如群妖乱舞。至此时即便只有一鸟一蛇，仍可从它们的相争中窥见一斑。

　　毕方又数度喷出了火焰，尽管腾蛇的雨雾可灭火，但持续不断的高温足以将覆盖在腾蛇表面的水汽层迅速蒸发。
　　韩幸在骑甲内部感觉到异样的灼热。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头，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来自腾蛇内部的水汽，哪些又是他的汗液，但他笑得愈发灿烂。

　　“总算到了。”

　　——韩幸在用腾蛇挟持着毕方飞行之际也有刻意留意地形，此刻他们不仅已经飞出安平县城，也越过了郊区的农田。此刻他们下方是山林，他不必再顾忌农田的损失，总算可以好好修理阎朋了。
　　韩幸到底出生于农家，他知道种地的辛苦。

　　“腾蛇，飞黄。”
　　骑甲腾蛇的躯体中又喷出了水汽，它的位置陡然升高。与此同时，骑甲的双臂放开了毕方，巨大的铁甲便急速地往山林间坠落。

　　“腾蛇，归位。”
　　腾蛇的灵体由韩幸召唤内骑甲内部，静静等待命令。接着，韩幸不慌不忙降落到山林间，从铁甲腰部抽出了巨大的佩剑。

　　腾蛇的雨雾与飞升能力优势在于隐蔽性，在茫茫的云层间，厚重的水汽可以遮挡它漆黑的躯体。但这并非决定胜负的关键，因此，在骑甲内部，又配备了各种兵器。
　　尽管腾蛇的异能更适合对空作战，但要对付阎朋，在陆地上正面作战就够了。

　　通体幽蓝的毕方，在暗夜里是一架巨大的靶子，韩幸不需要费心寻找目标就找到了它。
　　而阎朋感觉到危险在不断逼近，他想起韩幸那架漆黑的骑甲，夜色就是它最好的掩护。他只能一次接一次命令道——

　　“毕方，兆火。”

　　但火焰升腾的时候，韩幸只需要侧身躲到树后，利用山林的地形躲开阎朋的视线。

　　要取胜实在是太简单。
　　韩幸漫不经心地想。

　　另一厢，阎朋则陷入了困境。他感觉得到，韩幸就在附近，然而他找不到那一具骑甲。他的双眼越来越疼痛，他甚至没有发现，毕方吐火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一咬牙，干脆捂住了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
　　“毕方！兆火！”

　　在毕方身后约十丈处，韩幸如同潜伏在林间的黑蛇，屏住了声息。随即他便发现了阎朋的异状。
　　这个人在无限制地使用毕方的能力。

　　一次接一次，继而是十次与二十次。
　　终有一刻，毕方发出了啼鸣声，尖锐而凄厉，宛如啼血。

　　韩幸眉头一跳，证实了他的猜测，阎朋果然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他甚至连“不可过度使用薄甲的异能”这一点都不清楚。
　　于是，韩幸察觉，时候到了。

　　“腾蛇，飞黄。”

　　腾飞的黑甲再一次将毕方挟制到空中。阎朋慌忙命令毕方吐火，此时眼睛的剧痛已经无法忍受，而骑甲内部的温度也不再有变化。片刻，阎朋总算察觉到了不妥，慌乱地叫道：“毕方！归位！”
　　幽蓝的火鸟回到骑甲内部。阎朋勉强睁开眼，看到毕方灵体双翅上的火焰黯淡了。与此同时，他耳畔响起了嘲讽的声音——“你只会让它吐火么？”

　　尽管阎朋看不到黑甲内的人，但根据语气，他能想象韩幸脸上轻蔑的神情。而在腾蛇内部，韩幸很有余裕地拧干了袖子上的水，而后好心替阎朋传道授业解惑一次——

　　“首先，在战场上，薄甲的异能只能起出奇制胜的作用，若是用多了，就没那么有效。你毕竟只是个文书，连这一点都不懂；其次，你既然选择以亲人为献祭，则已决定你与毕方之间的关系不会太紧密。这等情形下还要过度使用毕方的异能，是逼它造反么？”

　　“造……造反……？”
　　阎朋不懂韩幸话中的含义，但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两具骑甲越飞越高，星辰像是伸手可触。而骑甲内部的气氛似是冷寂了一般，毕方侧头打量着他，眼中绽放了青光。

　　“以血亲献于薄甲，效果本就不如第二种献祭，因此薄甲也不会对你尽忠。当你耗尽了灵体的异能，灵体会采取什么举措……这些你背后那人都没告诉过你么？”
　　韩幸笑得和煦，语声温柔，就像在怜惜阎朋的命运，随即，他又轻声道。“腾蛇，归位。”

　　毕方从夜空中轰然跌落。

　　接触到地面的一刻，阎朋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轰鸣，而后是仿佛要将内脏呕出般的剧烈疼痛。毕方的灵体也惨叫着，忽然张开双翅冲向了天空。
　　阎朋费力地用视线追随毕方的行动，随即他瞪大了眼——

　　星幕之下，腾蛇的身形越来越近。
　　它以双臂执一把巨剑，剑尖仿佛染上了星子的银光，霜华流烁。

　　毕方灵体迎上了巨剑，以双翅抵挡剑势。然而，巨剑穿过其身，终是一击插入了毕方甲腰间。
　　“唔——！”
　　另一种剧痛侵蚀了阎朋的神智，他已经痛得无力挣扎。而后他看到毕方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缓缓坠入甲内。

　　“毕方的外壳已经毁了，这种时候灵体会怎么做，你真的不知道么？”

　　浑浑噩噩之间，韩幸柔和而微冷的声音自阎朋脑海中响起。“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你则是被你背后的主谋者骗了。”

　　“‘这种时候’？……毕方……会做什么？”
　　阎朋竭力挣扎起身。他知道这一次他彻底完了，但即使到了这一刻，仍然不愿意放弃。
　　因此，他一边向韩幸提问，一边寻找脱身的机会。但在他坐起来的那一刻，毕方的灵体也张开了双翼，呼啸着扑面而来。

　　那一只幽蓝的巨鸟，眼神凶恶至极。
　　它的神情名为“饥饿”。

　　而后是血肉飞溅。
　　阎朋得到了与他儿子一样的死法。当毕方一口口吞噬他的血肉的时候，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反噬！

　　正如韩幸所言，他被夫征欺骗了！
　　夫征给他薄甲的时候，根本未曾告诉他薄甲的灵体会因异能消耗过度而反噬其主！以及，韩幸所提到的“第二种献祭方式”，他也从未听闻。

　　“夫……征……”
　　阎朋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话，神智却格外清明。
　　他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局。他并不清楚薄甲的特性，夫征却让他闯入太守府劫人，尽管他明知府内有同样操纵着薄甲的韩幸。
　　那么……
　　捞出管辂仅是借口，夫征有意让他前去送死！因为夫征太清楚他的本性，他知道他一定会为谋求生路而全力作战，进而耗尽毕方的异能。然后，夫征只要等着毕方噬主即可。
　　夫征宁愿让毕方落入皇帝的亲信韩幸手中，也不会容许有二心的人继续活下去！

　　“夫……征……”
　　阎朋终于悔恨了。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手臂，扼住毕方的咽喉，仿佛如此，就能将引诱他走向毁灭的夫征亲手扼死。

　　“自寻死路而不自知……愚昧至极。”
　　毕方甲内的这一番情形，韩幸虽未亲见，却能大致想象得出。他将巨剑插回骑甲腰间，对于这一场惨剧，并未生出半点同情心。
　　这是阎朋的选择。没认清现实又妄想操纵“妖甲”的愚人，注定会成为它们的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