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长安机甲夜谭》暴虎冯河

18、17、妖甲&取舍（下）

　　韩幸不打算救阎朋，尽管阎朋背后的主谋者还没浮上水面，但他今日火烧太守府的举动太过冒进。只要想一想，就明白了。
　　阎朋将管陆推出来做替死鬼，他背后那人又何尝不是将他推出来做替死鬼。那个人既然已经做好了牺牲阎朋与毕方的打算，线索恐怕是就会在阎朋这里中断。
　　因此，韩幸静静地等待毕方进食完毕。

　　过了许久，毕方甲中终于响起了鸣啼。毕方鸟徐徐飞出甲外，双翅上的火焰纹路又明亮如昔。
　　它在空中盘旋，时而低空掠过林间的枝桠。

　　这情形也在韩幸意料之中。他在腾蛇甲中翻找了片刻，找到一方以白帕包裹的物件。
　　“毕方，来！”
　　韩幸大声命令道。继而，他打开胸甲，探出身去。

　　毕方的灵体发现了韩幸，鸣啼声变得激昂。它疾疾地向韩幸冲过来，像是找到了猎物。
　　然而，它的喙刚要碰触到韩幸的颈项，腾蛇漆黑的躯体串了出来，横挡在韩幸与毕方之间，隔断了两者。

　　韩幸笑了笑，轻轻抚摸腾蛇潮湿的头部。
　　“毕方你看到了，它已经认我为主。我家腾蛇向来不喜欢我与别的薄甲靠得太近，故此……我无法成为你的主人。”

　　韩幸说话的时候，腾蛇嘶嘶地不住吐出信子。
　　他便忍不住又拍了拍它的头。腾蛇何止是不喜欢有别的薄甲之灵靠近他，甚至不喜欢他身上染着别人的味道。
　　若论醋劲最大的薄甲灵体，全天下只有腾蛇能排第一位。

　　毕方似是听懂了，以锐利的目光与腾蛇对视了片刻，开始扇着翅膀后退。

　　“等等。”韩幸唤住它：“你还未吃饱吧，与其随随便便找个人吞食，一个不慎便为凡夫俗子所挟制，你不想效忠于全天下最美味的男人么？”
　　然后他微微摇晃着帕子，又将白帕展开。帕子里面包裹的东西展露出来。那是一片指甲、一缕头发，以及一团模糊的血肉。他很清楚，那些东西落到寻常人眼中会觉得恶心，但对无主的毕方而言，却是至上的美味。

　　毕剥——

　　毕方果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扑腾着想要靠近韩幸，又畏惧着腾蛇。韩幸微微一笑，将那些东西再度包好，扔到毕方脚下。
　　“吃吧。然后寻着这血肉的气息去长安。你的主人在未央宫中，他是当今的天子，身上流淌着轩辕氏的血，我保证他比继轩辕氏之后，你这数千年来所遇的任何一代主人都要美味。”

　　毕方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终听从了韩幸的建议。
　　自徐徐而降。以一足而立。眼看喙就要接触到白帕中的血肉——

　　毕方忽然又伸长了颈项，头上的翎毛根根直立。继而它扇动翅膀，回到甲中。

　　韩幸立刻发觉，有人于此刻进入了毕方甲中。他回到腾蛇甲内部，驱使腾蛇前往毕方身边。但他不是很担心有人图谋毕方甲，因为毕方虽然吃掉了阎朋，重新储蓄了异能，但先前他用巨剑在毕方甲上造成的创口却不会恢复。

　　薄甲毕竟也是骑甲，有实体的外壳，就会受到损坏。
　　等到他不慌不忙靠近毕方，从其裂开的胸甲中窥探内部，忽然倒抽了口气，咬牙切齿道：“管、辂！”

　　在先前韩幸与阎朋激战之际，管陆也一直追逐着薄甲，沿着两具骑甲的痕迹跑出县城，越过农田，一直追到山林中。
　　他运气很好，在茂密的山林中居然没有遇到虫豸野兽，毕方的幽蓝光芒一直在为他引路。当他找到了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毕方甲，毕方的灵体正在与韩幸的腾蛇对持。

　　他们都没注意到他。
　　管陆便不做多想，一头从胸甲的裂开处钻进了骑甲的内部。

　　毕方甲内部仿佛是非现实的次元，四处都是跃动的火焰，异常明丽。
　　管陆被这景象所蛊惑，伸手试着碰了碰火焰，身体竟然毫发无伤。

　　随即他在火焰中心找到了一张铁椅，上面散落着些许黑色的灰。其间也有小石头般的颗粒，飘散着焦臭的气味，管陆想到了在他面前被烧成灰的戴姑，又想起时至此刻他还未找到阎朋，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些灰……大概……就是阎朋。

　　尽管如此，直觉告诉管陆这张铁椅是驾驶座一类的东西，他根据穿过之前看萝卜片的经验，爬上了座位，那些火焰立刻化为细细密密的丝体，像触手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的手足固定。

　　这些火焰大概是生体传感器……
　　管陆忍不住想道，眼前忽然一阵刺痛。毕方的灵体于此刻回到甲内，侧头打量着他。

　　“管！辂！你这混蛋！”
　　毕方甲外，韩幸气得骂出声来。之前这人口口声声要效忠他，才过了半日就想跟着阎朋一起跑路，还在这一刻跑出来坏事。韩幸终于有了掐死他的冲动。
　　但现在他还不能掐死他。
　　于是他大声喊道——

　　“毕方！吃我给你的饵食！……管辂他可不好吃！”

　　管陆在茫然之间听到闷闷的声音，声线很像是韩幸。他试着探身，但火焰将他捆得动弹不得。他正在想自己凭什么就不好吃了，又听到韩幸大声喊道：“毕方！过来！”
　　毕方没有回应韩幸。
　　韩幸有些惊诧。白帕中皇帝的毛发血肉虽然不新鲜，胜在是轩辕之血，对薄甲灵体而言，远比寻常人新鲜的血肉美味。但毕方此刻明显对管陆更有兴趣。

　　难道这人味道比陛下好？

　　韩幸扶额，眨眼的一瞬，毕方甲内传来管陆凄惨的叫声。
　　“哇……！这鸟怎么……”

　　韩幸又是闭目，继而睁眼。
　　弹指之间，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比如背叛与秘密的取舍。
　　比如毕方甲与《仰观星书》的取舍。

　　——“腾蛇，飞黄。”
　　然后韩幸到底做出了选择。腾蛇甲以双臂纠缠毕方甲，在山林间低空升降，他或而将毕方撞到树干上，或而将它摔到地面拖行。管陆就在剧烈的颠簸起伏中，忽然察觉骑甲内部的火焰触手已经放开了他。

　　接着是毕方灵体飞出甲外，与腾蛇灵体纠缠。它毕毕剥剥地鸣叫着，吐出更为猛烈的火焰。
　　腾蛇甲表面的水汽层一瞬之间蒸发殆尽，韩幸咬牙承受着。
　　薄甲如果在无主状态下受到攻击，灵体出于自保意识，会比有主的状态更为凶残狰狞。因为已经没有主人来替薄甲之灵分担消耗。

　　归根到底，如今厚甲复兴，能与薄甲平分秋色，都是因为坐在骑甲内部的是人，而操纵者们的资质偏差不会太大。

　　“管辂，找机会跳下去！”
　　与毕方纠缠了一刻，韩幸估计毕方灵体已经全心放在应战上，对管陆失去了兴趣，如此命令道。

　　毕方甲内，管陆捂着右手，丝丝地吸气。
　　右手正中有一个焦黑的大疤，那是毕方灵体攻击后所留下的伤痕。
　　他终于明白古籍记载中的“薄甲乃太古物灵，生而有魂”意指为何了。那只一足鸟实在是……太凶残……
　　管陆眼里转着泪花，用口水替伤口消了消毒，然后轻声回答：“不走。这是我的骑甲。”

　　虽然这不科学。

　　管陆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怪力乱神。王基家里的“作祟”也好，骑甲横行的现状也好，还是古籍记载中那一串经常在国产RPG里出现的名字也好，看似离奇，最终都可以搞成一期接一期的走近科学。但真实的情况是，薄甲其存在就是怪力乱神。
　　火焰跃动的骑甲内部也是不科学的，然而管陆想起了他的穿越。穿越本来就是荒谬，这个世界也很离奇，再有一具离奇的巨大机甲也算不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此刻被毕方所震慑，逃离这具骑甲，那么他将失去在这个世界里挣扎下去的动力。

　　所以，不管毕方是什么。现在他既然身处毕方甲内部，就没有人可以将他从骑甲里赶出去。
　　毕方是他的骑甲！

　　另一厢，韩幸发现管陆许久没有动静，再想了想管陆的言行，渐渐理解了他此刻的心境。
　　又一个……愚不可及的家伙！
　　但为了《仰观星书》，韩幸硬生生忍下了气。

　　“管辂，毕方不是好相处的灵体，它方才才反噬了阎朋，又消耗过度，只会吃了你。”
　　“即使如此我也不走。毕方是我的骑甲！”毕方甲内，管陆大声地驳斥回去。

　　“……你想得到它？”
　　“对！”

　　韩幸咬了咬牙。
　　“那好，等到毕方灵体回到甲内，你先让它啄食一口，而后竭尽全力去想‘吾愿用血亲替代吾躯，以全副血肉献与毕方’，待它平静，你再将它带回平原县，献出一名血亲……你就能得到它。”
　　韩幸所言既为献祭的真相。当薄甲灵体食用了人的血肉，则与其人可精神互通。之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管陆不愿意从毕方甲中出来，这一份执着倒是能与毕方灵体相抗相争。

　　于是韩幸此刻向管陆告知如何献祭……却是第一种方式。
　　这样就算将来管陆又倒戈了，他也能轻松夺回毕方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