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斯》babeleay

5、特别篇·莹莺篇

　　莹莺是炎英宫中起的最早的一个人。
　　当然，她并不是什么公主，每日早起为了梳洗打扮；也不是域庭，作为皇子每日清晨都要读书练功。她在宫中的身份在那些权贵眼中或许很低微，但是她本人却很满足。
　　你问为什么？这是秘密。

　　当晨曦的光刚刚播撒在宫墙上，抬起头还可看到微茫的月亮影子时，某个宫房的烟囱就开始冒出缕缕青烟。莹莺站在火炉旁，一边扇着手中的蒲扇助火一边看瓮中茶汤是否沸腾。经过多次恰到好处的烧煮后，一壶清香扑鼻的茶就会被她呈给皇上了。
　　她在宫中已经待了3年，第一年她刚刚入宫，因为家中贫穷并没有给足负责分配宫女宫房的领事足够的贿赂，被分派到已故的皇后殿中扫地。那里被称为“宫女的冷宫”，凡是进了这里干事的人，或因为年老色衰已经没有出头之日，或因为得罪了宫中的人。之前就在那里的一些人见她年纪轻轻，长相姣好，却被“发配”到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她们嘲笑她，欺负她，把最重的差使交给她完成。在这里没有宫女的品级秩序，只有先来后到。
　　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莹莺也许最终会成为和她们一样的人。可是，那一天，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一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那位大人来了。
　　那时她正在殿后的园子里擦洗已故皇后的墓碑，有传言说那位已故的皇后是疯死的，是皇上曾经最喜爱的人。皇上曾因为她的疯病而将自己唯一的皇孙域庭托付给唐蒙将军养了14年。那群宫女们虽然凶神恶煞，却也惧怕鬼神，所以打扫后园清洗墓碑的工作就落在了备受欺负的莹莺身上。一开始她也很害怕，可是后来习惯之后，倒觉得只有在打扫后园时别人不会来欺负她，便也最乐于干这差使了。
　　“你的发钗掉了。”
　　莹莺听到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惊，不会真遇见鬼了吧，刚才可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她哆嗦着捡起头钗脸色惨白地转过头，却看到一位脸上带着金质面具的男人。那个男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知莫言大人到此，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吓得转过身去对着莫言连连磕头，心里想着莫言大人或许已经在后面站了很久，自己这不敬之罪不知要被罚多少板。但却没有等到想象之中的斥责，只听得一个如同鬼魅般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她抬起头，面前的莫言已经毫无声息地从她身旁走过，来到了墓碑前。
　　他将手中提盒里的一盘盘点心拿出摆放在墓前，然后双腿跪下，注视着墓碑上用朱砂写出的字：“先室魏雪絮皇后之灵”，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地缓缓道：“风斯说，今天是你的祭日，他让御膳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糕点。。。。。。他知道你不想见他，所以叫我来看看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
　　她听到莫言轻轻笑了一下，金色面具永远不会有任何表情，但莹莺却分明看到一滴滴晶莹的东西顺着他被遮住的面颊流下，滴到翠绿的青草上。
　　“或许这就是哥哥对我们的惩罚吧，但我相信，他也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幸福的啊。。。。。。”莫言望着墓碑沉默了半晌，等他再站起来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他见莹莺仍在地上跪着，便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莫言的武功高深莫测，普通人哪里有伤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莹莺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实情，她害怕再次像昨天一样被那群宫女逼着跪在地上擦一夜地，但受伤的腿却因为剧烈的疼痛暂时站不起来。
　　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见一个脸上浓妆艳抹的妖娆宫女走进园中过来向莫言行礼，声音如同洒了蜜般：“奴婢刚刚听守门宫女说莫言大人到来，未能出殿迎接，请您恕罪。”莹莺看见那个女人的瞬间脸色更加苍白，她就是这个宫的总管宫女，也是平日里最爱欺负她的一个。
　　“无事，免礼吧。”莫言一眼都没看那个妖娆女人。
　　那妖娆女人许是为了吸引莫言注意而来，但浓妆淡抹之下并没有让人家正眼瞧她一眼，便有些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莹莺。
　　“你在这里干甚？不懂大人来了奴婢就要退下的规矩吗！”她恶狠狠地把莹莺推在地上，莹莺离墓碑很近，被她一推头撞上了墓碑一角，血就从石缝间缓缓流下。
　　那个女人对莫言讨好地笑着，似乎认为自己训斥了这个不懂事的奴才可以得到莫言的好感。
　　“滚开。”莫言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
　　“听到了吗？莫言大人叫你滚开！”那妖娆女人气焰更盛地对着莹莺。
　　“我说的是你。”
　　妖娆女人似乎被莫言有些愠怒的语气吓到，赶忙跪下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莫言没有理会那女人，直接上前扶起了莹莺，问：“还能走路吗？”
　　“多谢大人关心，奴婢可以自己回去。”
　　“你等我半刻。”莫言看着被血渍染上的墓碑问她：“请借我手绢一用。”
　　莹莺将手绢递给莫言，只见莫言挽起袖子，将手绢浸泡在身旁的水桶中，拧干后轻轻擦拭着墓碑的血迹。幸好血还没有干，所以不到半刻就干净了。莫言走到莹莺身旁，说：“你跟我走。”
　　莹莺从那所宫殿出来的时候，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眼前是一位令其他人如此惧怕而神秘的人，却令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或许是看到了莫言大人在那个墓碑前的举动吧，或许只是因为青草上那点点露珠？已故的皇后和莫言大人究竟又是怎样的关系？
　　她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些事情，加紧脚步跟上莫言。这条路是通向陛下寝宫的，刚刚出门时莫言就对她说，会为她找个其他差使，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炎英宫。对于她们这些一辈子都奢望能见陛下一面的宫女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怀着不安与激动的少女跟着莫言又向右转了一个弯后就到了炎英宫。
　　“陛下，莫言大人回来了！”李公公告诉正在院中专心画画的风斯。
　　“而且还带了个人回来。”风斯画好最后一笔，抬起头，看看刚刚进院的莫言和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莹莺，微笑这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
　　“他是在雪絮宫中清洗墓碑的宫女，我看她被其他人欺负得紧，就带到你这来了。”
　　风斯放下笔，走到莹莺身前问：“你叫什么？”
　　“我。。。。我。。。我叫。。。。。”莹莺哆哆嗦嗦地几乎把头钻到地缝里。她太惶恐了，以至于不曾注意到风斯十分年轻的声音。
　　“嗯，好了，你不用说了，朕不想知道你以前的名字。”风斯顿了一下，注视着莹莺颤抖的样子微笑道：“我今天画了一幅画，取名莹莺图，正巧遇上你，不如就此名赐给你，以后你就叫做莹莺，作为朕殿中的宫女服侍朕，你看可好？”
　　“谢。。。谢主隆恩。”莹莺出生以来第一次想放声大哭，但她只能咬住牙忍住声音，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抬起头，”风斯和善地对她说。
　　“陛下。。。。。”前一刻莹莺还以为自己刚刚遇到莫言大人然后被带到炎英宫做宫女已经是这十几年里最不可思议的事了，但抬起头的一瞬间，当她看到身穿青色皇袍的皇帝容貌时，只能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风斯没有在意她的惊讶，接着问：“你是哪里人？家中原来是干什么营生的？”
　　见莹莺呆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李公公在旁边用脚轻踢了她一下，小声说：“陛下问你话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心中的惊骇没有减去半分，却支支吾吾地回答出来了：“奴婢家在西湖旁。。。。。一家人靠煮茶招待坐船的行人。”
　　“那你的煮茶功夫应该很好。正好，那你以后就为朕和莫言煮早茶吧，李公公，你带她认认炎英宫各处。”
　　莹莺赶忙对着风斯行礼谢恩，跟在李公公的后面去了。

　　“李公公，陛下他。。。。。”
　　李公公打断了莹莺的话，低声对她说：“莹莺姑娘，以后你便是炎英宫宫女了，这里和其他殿不一样，你又是受到莫言大人推荐陛下亲自赐名的宫女，自然没有人再敢得罪你。只不过陛下的样子你虽然看到了，但今后无论怎样和谁都不许谈论，懂了吗？”
　　莹莺想起高大英俊的风斯，和自己想象中年老体弱的皇帝样子完全不同。但律国的法律也是如此，不允许谈论皇帝的长相。她对着李公公道谢：“多谢李公公提点，刚刚莹莺只是想问问陛下喜欢喝哪种茶。”

　　后来她听说，那个曾经让她头破血流的宫女被罚每日打扫后园和清洗墓碑，而且做的不好的话就会被李公公训斥。
　　她煮的茶因为经常被风斯夸奖而受到赏赐，别的宫女太监也纷纷来巴结她，但对于那些人她已经淡然了。
　　入宫三年，若说她真正企盼的，大概就是看到清早莺啼柳树荫下，坐在皇上身旁的莫言在品尝呈上的热茶时嘴角露出的淡淡笑意吧。
　　这也就是她作为炎英宫每日起得最早宫女却感到十分满足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作为特别篇登场的人物，将会对结局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