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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混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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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继续追忆过往,可台上的一片血光却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不,是失忆后的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死人竟然就是这么惨烈的厮杀。我才从下来不过几秒钟,比武台便完全换了一副景象。喊杀生淹没了兵刃声,惨叫声又盖过了喊杀声。如果说飞溅的血液还欠缺说服力,那么沿着台边慢慢溢出的红色液体才真是触目惊心。这惨象实在叫我不敢再看,可又不敢不看。
过了不知多久,台上的人所生无几,战斗也终于种种缓和了下来。但事实告诉我,刚才只是前奏,这才是噩梦的开始。此时弱者都死了,强者普遍杀红了眼,而普通人却还在悲哀的求生。道德、仁慈和怜悯,似乎决不会出现在台上那个世界里!
忽的,眼前一道红影闪过,然后又消失了。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于是四处寻找,但除了那红影掠过处倒下的人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直到台上的人剩下不到二十人时,我才终于看清了这个人。那是一个有着蓬松的深红色波浪长发的女人,她手持长枪,战斗力超群,行动果敢。而我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她从不杀人。没错,不管敌人的强弱,不管敌人的战意,也不管敌人的方位,她几乎只用两招,击晕或是扔出擂台。
终于,原先站满五百人的比武台上仅剩下十人。其中,最强的一个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现在已经没有人敢主动接近他了。他的屠杀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并开始挥刀乱砍脚下的伤者,有些还尚存一丝力气的人不得不爬起来与他做最后的争斗。
一道红影闪过,那壮汉的刀锋猛然被一只长枪抵住。壮汉怒了,举刀对着红发长枪手狂砍,可那女人也毫不示弱,不紧不慢地一一接招,还不时找机会反攻。
终于,红发长枪手抓到了一丝空隙,趁其不意,手握长枪从自己的身后绕过,眼看就要刺中壮汉的右臂。眼看胜利在望,一柄长剑却突然从她的腹部破出!
女人冰冷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恐,长枪从手中落下,她的身体也慢慢滑落了下去。
一个佣兵团的入团测试都可以残暴到这种地步,那么成为佣兵以后呢?岂不是要面对更多的血腥与残酷?看来我也许真的不太适合当佣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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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结束!台上所有的打斗立即停止,第一轮测试的所有入选者的名单会在三天后的下午5点张贴在猎焰办公大楼的公示栏。”结束的通报终于从天空响起了,比武台上的屠杀也总算停止了。
仅剩的不到十人捂着伤口、淌着血走下,一些伤势较轻的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几十名医护人员迅速跑上擂台,手脚麻利地搬运无法行动的伤员和尸体。
我的眼睛迅速搜索,很快又找到了那名红发长枪手。她被人扶起,深色的衣服被染得更深,腹部的伤口处还在不断地涌血,然而与此对比鲜明的是她那依旧冷然淡漠的脸,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
她甩开准备将她抬上担架的医护人员,像是闲庭散步一般地走到不远处的临时医护站,自己在医护箱里翻找着什么。
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这个红发女人都给我带来一种强烈的震撼。英雄——这便是她给我带来的直接印象。
我不由得走过去仔细环查,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发黑,嘴唇苍白干燥,脸颊暗淡地像是被风沙洗礼过,看上去气色并不太好。红发长枪手此时应该察觉到了我的出现,但她却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帮你包扎?”我恳切地问。
“不用。”她的回答速度快得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说罢,她三两下便把伤口包扎好了,手法熟练得令人叹为观止。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红发长枪手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至始至终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真不愧是红发长枪手,虽然被她忽视了,我还是觉得她好帅,这才是女英雄嘛!
“喂,你就是那个开场不到一分钟就逃走的1072号?”一个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都怪绑在手臂上的布条写了参赛号码,这下躲都躲不掉了!我叹着气转头一看,问话的人竟然是刚才在台上大开杀戒的魁梧壮汉!
“你……有什么事吗?”我问。
那壮汉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转着手里的大刀说:“身上一处伤的没有嘛!你打算就这么走了?”
“不,不行吗?”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老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懦夫!”说着,那壮汉抡起大刀就朝我劈来。
可怜我不但没有任何武功底子,这下连心理准备都无,眼睁睁地看着那还没擦干血迹的刀刃直面而来,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哐”地一声,一柄长枪抵在了刀口,将那柄大刀生生拦了下来!红发长枪手微动手臂,那壮汉便被逼退一步。
红发长枪手旋转手中的长枪,枪头一下子就抵在了壮汉的喉头,她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冷淡语气说:“单打独斗,你是赢不了我的!”
“看谁赢不过谁!”那壮汉后退一步,举起大刀又眼看要冲来。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的测试已经结束了,难道嫌打得不过瘾,还要在评审的面前再打一次吗?”这声音丝毫不严厉,却透着深不见底的威严,让人无法忽略。
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票人,那群人全部恭恭敬敬地围着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似乎就是刚才说话的人。这个老人我从没见过,但为什么感觉他的声音那么熟悉?我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与之前天空传音的声音一模一样!
红发长枪手和壮汉互瞪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收起武器转身离去,只留下我一人在原地发呆。
刚才才说话的老人看了看我,说:“你就是那个一开场就跳下台的小孩?你有什么话说吗?”
我本来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哪有什么好说的。可现在被他这么一问,我还真有问题想问了。
“老爷爷,你是评审之一吗?”我问。
“嗯,算是吧。你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淘汰?”老人回答。
我摇摇头,说:“刚才那个红发女人,她在混战中为了阻止无意义的屠杀而受伤,你有印象吗?”
老人点头说:“我记得,她慌忙之中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敌人,所以被人从背后用剑刺伤。”
“那就好,老爷爷,我想知道她会不会被淘汰。”
老人原本严肃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问:“哦?你想知道我会不会把她淘汰掉?我可不是唯一的评审呐!不过,如果是你呢?如果你是评审,你怎么做?”
“我会把她留下来,因为这样武功高强又侠义心肠的人实在难能可贵。”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老人叹了口气,说:“要是我,我就不会留。”
他回答得如此干脆,神情如此清淡,我诧异地连忙问道:“为什么?就算她什么也没有做过,仅凭身手,她也是一流的。”
“我知道她很优秀,也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更不想留下她。因为,她不适合做佣兵。”
“不适合做佣兵?”我疑惑的问。
“对。佣兵这一行,也是一门生意,讲的是利益。雇主给钱,我们出力。为了利益,只要任务需要,我们要做任何事情。为了方便我们,圣亚特兰帝国有一个特别的规定,那就是不追究佣兵在任务期间的一切非直接非故意的犯罪行为。对于一个佣兵而言,任务是至高的,我们可以为了任务而仁慈,可以为了任务而残忍,却不能因为自己的仁慈或残忍放弃任务。
“如果把刚才的测试比作一次任务,那么,凡是在测试期间,在擂台之上的一切杀人行为都是任务的要求并且合法的,这一点,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被杀的人都应该是了解的。所以,她的行为实际上是没有必要的,只能被视为她一厢情愿的个人行为。这种个人行为本身是被允许的,然而她竟然为了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负伤乃至失去了继续完成任务的能力,可见作为一名佣兵她已经完全失败了。所以我才会说,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佣兵。”
我呆呆地望着那老人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很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可辩驳。
是的,他说的很正确,即便是没有必要的屠杀,即便这屠杀再残忍,只要是在限定时间内,在限定范围内,就是合法的,没有阻止的必要。那些惨死在台上的人虽然可怜,但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们真的想要避免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上去,或者可以像我一样抓住机会自己逃出来。
但不论如何,我都认为那个红发女人的做法是正确的!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
“也许您说得对。但是,到底要怎样的人才适合当佣兵呢?难道是要那种利益为先、贪生怕死的人吗?”
他点点头,说:“嗯,你说的这些条件差不多。就比如说你,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什么?”
“哈哈哈!”说罢,不等在场的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就叼着烟斗转身独自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僵了多久,直等到贝恩不知多少次大喊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
“维亚!维亚!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怎么也不叫人来帮忙呢?刚才我在台上一直没找到你,你是不是也和我当年一样用了装死那一招?”
好吧,看来他又没认出我。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早在我第二次见他时,就已经对此人的人脸识别能力彻底绝望了。
“我一场就逃了,而且我现在很庆幸我当时逃了,要不然就得麻烦你为我收尸了!”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会和穆先生说话?你们说了些什么?”
“穆先生?就是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秃顶老头子?他是谁呀?”
贝恩羡慕地说:“他可是传说中的人物,猎焰佣兵团的创始人,已经退休了的前任团长希尔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