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卿行》□*

6、凉亭避雨

　　今日是诗会最后一天，苏彻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便立刻开始整理往日准备的诗集。
　　戚明香打了个哈欠，趴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苏彻忙来忙去。
　　“明香，今日是诗会最后一天，能不能一鸣惊人就全看你的表现了。”
　　苏彻将刚整理好的诗集塞到戚明香怀里，语重心长地说道。
　　戚明香盯着那本厚实得过分的诗集，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问道:“阿彻，这些该不会全是要我背的吧？”
　　苏彻看她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到:“这些全是之前背过的，只是复习一遍而已，不要告诉我你全都忘了。”
　　没有全忘，但也忘了不少。
　　戚明香心里在叫苦，可是看到苏彻一副大公无私的铁面样，反抗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吧，我背！”戚明香接过诗集，开始苦命地啃书。
　　苏彻见状，放心地出了房间，去完成今天的差事。
　　来到花园中，已经有不少丫鬟开始准备诗会所需的物品了，每次诗会最后一日，都是下人们最为忙碌的时候，因为要同时准备酒席迎接京城的达官贵人们。
　　苏彻听说这次戚府邀请了当朝丞相，因此才格外的看重这个机会。
　　据说，当朝丞相是天子的心腹，朝中事无大小，都经由他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苏彻所注意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就是戚府大小姐戚明月的婚事。
　　按戚老爷的想法，似乎是想要把戚明月送到丞相府里去，虽然只能做侧室，但对于目前毫无政治基础的戚府来说，戚明月可以达到最大的利用价值。
　　但如果把戚明月换成戚明香呢？
　　苏彻愣了一下，有些惊讶自己的想法。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只想着自己的事，渴望权力，不停地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拼命地爬向高处，总有一天，可以将曾经践踏过她的人踩在脚底……
　　但如果，那些人都不在了呢？
　　苏彻自嘲地笑了笑，只觉得曾经就像触不到的烟云一般，转瞬即逝。
　　好像，已经失去这样做的理由了，现在的苏彻不用再去争抢也能够活下去。
　　只是，有时候……心里会突然产生空虚感。
　　雨再次落了下来，寒凉的水珠落到苏彻脸上，提醒她此刻不应该再站在花园里发呆了。
　　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诗会。
　　"会延期吗？"苏彻想着，随即加快了脚步。
　　正要路过书房转角时，一只手突然横在了苏彻面前，苏彻抬起头，看向那张她并不陌生的脸。
　　疏淡的眉眼中带着探究，嘴角总是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俊朗的相貌和优雅温和的性子成为府里丫鬟们最近常常讨论的话题。
　　这个男人，邢月。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苏彻就知道，他的笑容是假的，虽然温和却没有温度，和以前自己在人前露出的那种笑容简直一模一样。
　　不，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这个人的笑容还藏着危险，因为只要他靠近自己，苏彻就会感到一阵不自在。
　　邢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彻的不自然，优雅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凉亭，浅笑着开口:
　　“要一起避雨吗？”
　　“……”
　　苏彻看了他一眼，微低下头掩饰想要白眼相向的冲动，转而问道:
　　“邢公子，你很闲吗？”
　　这男人简直莫名其妙，随手把人拦下，却说要一起避雨。
　　苏彻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她连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人身边多待。常年累积的警惕感一直在提醒着她:离他远点。
　　“如果邢公子没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需要避雨的话，您可以自行去凉亭等待，路过的丫鬟肯定会很乐意借你一把伞。”苏彻挂着假笑说完，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结果还没迈出半步，就被某人抓住了手臂。
　　邢月十分轻松地将苏彻拖到身边，全然不顾她暗地里的反抗，将脸凑近她耳边，语调轻缓地道:“你似乎很怕我？”
　　苏彻皱了皱眉，咬牙笑道:“邢公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怕您，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全府的丫鬟都是您崇拜者，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苏彻默默撇过头，一脸的面无表情。
　　邢月抓着苏彻的手僵了僵，却并没有放松。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苏彻回过头，冲邢月咧了咧嘴角，问道:“哪句？”
　　邢月盯着苏彻的眼睛，微挑了挑眉:“你喜欢我？”
　　“……”
　　苏彻沉默了一小会，果断扯住邢月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向下一拉，学着邢月刚才的样子，在他耳边说道:
　　“当然是开玩笑的，邢大公子你可以放手了！”
　　苏彻说完，全然不顾礼节，直接甩袖走人。
　　这个神经病，太可怕了。
　　邢月注视着苏彻离开的背影，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抹黑了。
　　“坊主，清沙宫已经开始行动了，应天清派遣了京城两个分部的人马，已经聚集在府外了。”
　　全身黑衣的少年单膝跪在邢月身后，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邢月心里清楚，他一直跟在自己附近。
　　“池礼，我不是说过了，不要把我当成主子，你不是我的属下。”
　　邢月语气中带着点无奈，转过身注视着跪在身后的少年，缓缓地教育道:“你是我的弟子，是文轩坊的下一任接班人，这样下跪成什么样子。”
　　少年微垂眼睑，年轻俊秀的脸上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坚毅决然。
　　“师父，这次应天清不仅派出了他在京城的所有人手，还遣了两大护法之一的白香茗一同前来指挥，而您身为坊主，身边连护卫都不带一个就跟他们硬碰硬，所以我只好充当您的临时护卫了。”
　　邢月听后，轻笑一声，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条银色的锁链状饰物，走近少年，递给他道:“不要闹脾气，你明知我不需要被保护，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的话，不如去府外替我减轻负担……”
　　少年伸手接过链子，脸色微变，站起来问道:“是封尘阁主的藏品？”
　　邢月点点头:“没错，你很识货，这是上次我俩打赌时他输给我的，反正器具坊里最不缺的就是灵器法具，这链子与你的能力相合，我便问他要了来，这次正好可以给你试试效果。”
　　名叫池礼的俊秀少年闻言，拿着链子的手抖了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表情僵硬地问道:“下次坊间集会的时候，我是不是要离楚先生远点？”
　　邢月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戏谑，反问道:“你说呢？”
　　池礼顿时欲哭无泪……
　　坊间的人都知道器具坊封尘阁主楚先生是个超级小气、小心眼外加爱记仇的人，向来只有他拿别人的东西，万没有别人碰他藏品的道理。
　　“师父，这次你要害死我了……”池礼少年心中无不悲催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