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薄凉情》花旗九

17、第 17 章

　　（二十三）
　　酒店的后门台阶上铺着很厚的毛绒毯，连着大厅一起都是复古的图案。和音光脚坐在台阶上，缓缓点燃了一支烟。门口的风很大，她捂着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着。王悦雯抽廉价的555，越是廉价的香烟，口感越差越辣。和音缓缓地吸了一口，看见烟头在她吸气的时候亮起来，吐出来的时候又灭下去，留下的烟灰被风一吹就散了。
　　身体迅速地冷却下来，呼吸进鼻腔的冷风疼痛地贯穿整个呼吸。她翻开手机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和新短信，她打开来一看，其中一条是林城发过来的。
　　和音。
　　上面只有一个她的名字。
　　许昔年要结婚的事情几乎半个市的人都知道了，在此之前虞珊的母亲为了把婚礼布置得再隆重一些，特地把消息登在报纸上，占了很大的一块版面，贴着许昔年与虞珊拍摄的一张结婚照片。
　　一时之间，了解许多内情的人都把和音当作一个最可怜的人。和音缓缓吸了一口烟，把它掐灭在地毯上，烧出一块漆黑的印子来。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重新划开屏幕，给林城回了电话。
　　那头接起来是长久的寂静，和音坐在风口里，呼啸的风声
　　和音用肩膀与耳朵夹着手机听着，另一只手拿起悦雯给她的那包烟，重新从中抽了一根放在嘴里叼着，身子微微向里侧，点燃打火机点上。
　　和音。
　　电话里的人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伴随着传来沙沙的响声，混和着微微响起的重音。她坐在台阶上，听见电话那头越来越响得风声，她说，林城，你在哪里。
　　那头的男子半晌没有出声，和音静静地听着，等着林城开口。忽然电话就被挂断了，和音听着电话里一片忙音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从后搂住了和音的肩膀，和音尖叫一声，一转头看见了林城的侧脸，手里拿着刚刚被他挂断的手机。
　　什么时候学会的。林城看见和音手里还燃着的烟，就伸手从她的手里拿了过来放在唇间，他那双深如潭水的双眸微含笑意，但仿佛又不是在笑。
　　她说，刚刚才开始抽，还没有学会。
　　林城扫了一眼和音手上拿的包装，他说，555？这种烟对你来说还是太辛辣了一点，如果刚刚开始的话买别的比较好。
　　他细长的手指夹着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缓缓吐出灰白色的雾气。他说，上个月的报纸上就登了，十一月份要在六星的酒店里举办婚礼，时间大约六点。我在接近六点的时候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接通，想着你大概是调成了震动，婚礼场所这么吵，所以才没有听见。我六点十五刚刚到的酒店门口，在那里等你。
　　和音说，若是我今天晚上完完整整地等待着他们办完婚礼，一直都没有注意有电话打进来，那么你有的等了。
　　你等不完他们办完婚礼的。任何人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带着别的人布上婚礼的殿堂，自己却无能为力地看完整场。至少你不会。
　　我并没有无能为力。至少在此以后，我不幸福，那么他也不将会。和音蹙眉，她仰起头问他，林城，若是换做今日，我没有听见你的电话，也没有下楼来，只是等着那样隆重昂长的婚礼落下帷幕，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走上楼找你，我就在这里，等你下来，再久都会。林城揽过她的肩膀对她说。
　　为什么，林城。
　　因为你值得。和音。他将下巴抵在和音的头上，他说，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惊讶的成份。你还是我第一次在远山见到的那一个在树下拿着铅笔写作业的小女孩，满脸不高兴，仿佛背负了太多不属于你的沉重。和音，你很聪明，但是你又不太聪明，你对于许多你应该要敏感的事情反而显得愚钝和痴傻执迷，但这就是你的性情，与生俱来，就与你的母亲一样。
　　你见过我的母亲？和音惊讶地将头抬起来问他，林城，在你眼里，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你母亲与你如出一辙，都是值得怜惜与同情的女子，只不过对于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过于痴迷，执念太过于深重，反而伤人伤己。他拍拍她被风吹得麻木的脸颊，宋姑娘，你当年可是许诺过要嫁给我的人，怎么反而擅自随随便便就找了男朋友。
　　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办法忘记许昔年。带着对一个人的痴迷和爱恋与你在一起，太过于伤人。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在我脆弱的时候做一个能够让我依靠的肩膀，仅仅只是我一个人在前线孤军奋战，未免太过于孤独。
　　不忍心伤害我，却无所谓别人了？林城轻笑。
　　不是无所谓，大概是，他也不多加在意罢了。彼此之间互相慰藉，因我长了与他最爱女友的一张酷似的脸，算是从中获利。他与你很相似，能够一语中的，许多事情能够深思熟虑过后，说明起来又不多费口舌，加上长了一张非常好的皮相，所以才与他在一起。他知道了我心里知晓他将我当做一个半替代品，但是没有太多言语说明掩饰，非常坦诚。我一直喜欢与干净利落的男子做朋友或者是情人，和你们在一起，思想就能够变得非常理智与清晰。和音又拿出了一根烟，她对林城扬了扬下巴，他嘴里叼着烟凑了过来，用嘴里燃着的烟点燃她的那一只。
　　和音缓缓吸了一口，就干咳起来，林城伸手在后拍打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她说，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帮我点烟的，他一头黑发与蹙着的眉缓缓靠近，就仿佛在完成一个庄重誓言的承诺动作。之后他深夜里没有人的道路上开车载我，我去便利店买了很多滚烫的食物回来，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我吃完，然后俯下身吻了我。除开你那次在河边的一次蜻蜓点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只是我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到。
　　林城不说话，听着和音抽着烟缓缓地说着在此之后的许多事情，他伸手捧起她赤裸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这双不习惯穿高跟鞋的脚上，脚背被挤压出来的红痕还没有完全褪去。他将指尖在她冰冷的脚上按压了一会，就张开温暖的双手包裹住了她小巧的脚掌。
　　和音，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有时候心底受了伤，就不要再让你的身体也满目疮痍。你可别忘了，今后有可能要成为我新娘子的女孩，可不能太丑。他向前张开嘴，咬住了和音的下唇。
　　他站起来解开了衣服上的纽扣，低头对她说，和音，你今天很漂亮，比起楼上结婚的新娘子，更胜三分。
　　他今天穿了一件很正式的西装，黑色的西装陪着里面白色的衬衫，俊逸非常。认识他到现在，和音还从来没见过他过穿西装，但整体看下来，因为个子高，在人群中也应该非常显眼。
　　他脱下西装罩在和音的肩膀上，微笑着向她做了一个古代宫廷之中优雅的行礼，转身走了。
　　和音拉紧了披在身上宽大的西装，在原地做了一会，就给王悦雯打了电话。那头大概他们早有蓄势待发想要下来的想法，手机可能就被悦雯紧紧攥在手里，那头仅响了一身就被她接起来了。
　　和音，和音。那头一接起电话就叫起来。
　　和音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她把手机拿着远离了耳朵几秒，那头没了声音才重新放在耳朵边上，她说，我肚子有点饿，那时候和三哥商量着和你还有阿飞一起去夜市里吃宵夜，现在时间还有些早，但是还是想现在过去了。
　　王悦雯在那头大概在和言墨说话，嘈杂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子，她才重新接起了电话，她说，我现在和他们一起下来，你在大堂等我。你老爸、阿不是，许昔年好像在找你，前面刚刚下来敬酒的时候还在问三哥你去哪里了，三哥前面回了头发现你不在，他也没问我，只是猜到个大概，跟许昔年说没有看到你走掉，也许只是去洗手间而已。许昔年看起来有点不放心的感觉，但是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身去了别桌。
　　和音说，那你们下来的时候注意一点，别让他看见你们成群结队下来。
　　楼上大概是非常吵，王悦雯吼着嗓门冲着电话里喊，她说今天我和阿飞骑了两辆机车过来，一会让三哥带着你去夜市，再给你买一双舒服一点的棉的靴子，这什么狗日的高跟鞋，老娘穿了都不舒服。
　　她还是那样一贯改不了的脾气。和音连说了几次好，就挂掉了电话。等了一两分钟就听见身后空旷的大堂上传来清晰的叮咚一声，两个身影就急急忙忙地从这边跑过来，前头王悦雯拉着阿飞一路向玻璃门口跑，她说我和阿飞把车先骑过来，你们走到前面去等。
　　和音看着他们钻进夜色中马上就消失在视线里面，回头，言墨还是慢慢吞吞地穿着解开扣子的西装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看见和音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西装，就上前拉了拉她的袖管说，把手臂先塞进去，等一下骑车我怕会非常冷。
　　和音点点头，将手臂塞回到袖管里，言墨伸手灵活地给她系了袖口，没有问她别的话，拉着她的手腕走出自动门。和音的脚刚碰到大门口台阶上的大理石，就被冰的缩回来。言墨转头一手将她横抱起来抱出门。和音顺势挽住他的脖颈，言墨低头，一脸坏笑地说，这个姿势还从来都没对女生做过，宋和音，感到荣幸吧。
　　和音此时心里终于放松了许多，她听完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再说话。
　　王悦雯和阿飞在前面已经等着了，阿飞看见言墨抱着和音走过来，看得出来更加把和音当做是言墨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了。他从车上下来，上了王悦雯的那一辆车，悦雯向后挪了挪位置让他把握住方向盘，就紧紧地环抱住了阿飞腰身。
　　三哥三嫂，我们先走。阿飞冲后面喊了一声，和音一听到三嫂就被噎了一下，开出老远的车上王悦雯在敲阿飞的脑袋大骂他笨蛋，声音响亮。
　　和音跨上言墨的机车，伸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言墨拿下放在车上的头盔转头递给和音，向前俯身开动了车。
　　一场欢愉的超速行驶，夜晚的天空忽然飘起了细小的冷雨，和音坐在车后，看见雨水在头盔上擦身而过的痕迹，因为车辆行驶得非常快，她绣着花朵的白色连衣裙被风吹得高高飘起，雨打在赤裸的小腿上非常疼痛。她抱紧了他的腰，兴奋地一路尖叫。
　　距离夜市大约十几分钟的车程，开到入口的地方雨就渐渐开始下大起来。言墨停了车，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两人的头上，王悦雯和阿飞在一家拉了玻璃纸撑起一个小店面的小摊上向他们挥手，言墨让她撑着自己的外套，蹲下身子背住她大步地跑了过去，和音一路都在笑着，心情快乐异常。
　　他们点很多的食物，辣的年糕，麻辣烫与糯米鸡，还有烧烤和啤酒，和音坐在油腻的板凳上，裙摆处已经被泥水浸得肮脏不堪。言墨拉起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和音大大咧咧地架着腿和悦雯一起喝啤酒，酒精下了肚子，身体就渐渐回暖，她的脸颊上开始泛着微微的潮红。
　　她从没来过夜市这样地吃食物。王悦雯简直魔疯，一点就是几十串烤的羊肉串，老板娘将羊肉串在铁签上放在炭火里烧烤，将肉刷的又咸又辣，放在套了塑料袋的铁盘子里面放在桌上。和音拿起一根细细起咀嚼着签子上的羊肉，看见王悦雯和阿飞一手就拿了几根，三咀两口就没了。一边的言墨始终没有动手，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点上。
　　和音在一边推推他，问他，你怎么不吃。
　　言墨还未开口，王悦雯在一边吞下嘴里的食物，然后告诉和音说，三哥以前动过胃部手术，不能吃太多刺激性的东西，像夜市这些辣的要命的东西都很少吃。今天你想过来所以他陪你，平日里他是不过来的。
　　胃部手术？和音转头看言墨，他未开口，但是表情不可置否。
　　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哎，至少我是不知道。每个人有点小伤小痛都没有什么。王悦雯拿起手里的杯子碰阿飞的杯子，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