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阿妮若

8、第 8 章

　　命是将他救下了，可如何送他回去却是个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立即返回海神庙完成祈福之礼，我没有时间把他送至岸边，他正自昏迷，就这么扔在这里也不成。
　　头有些痛，我抚额想了一阵，只能把希望押到阿阔身上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海面上漂着商船的碎片，我和鸢尾找到一块比较大的木板，把他从礁石移到木板上，再将他的衣摆撕成布条把他牢牢缚于木板上，最后用鸢尾在商船残骸里找来的一条长长的粗麻绳把木板栓住，绳头套在礁石的一处突起上，任那木板托住他漂浮在礁石旁边。
　　看了看，虽然还是很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了，唯有快些去找阿阔。
　　倒在礁石上的两名少女依然沉沉睡着，脸颊酡红，红艳艳的嘴唇还带着笑意，像是饮多了葫猩果的汁液，醉了过去。葫猩果是海底一种常见植物葫猩藤的果实，成熟的果实胀鼓鼓的，颜色猩红，差不多拳头大小。将熟透的葫猩果划开一个小口子，把里面乳白色的汁液挤进嘴里，满口香甜，但是食用过多就会醉倒，如同人类醉酒一般。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还真是万幸，如果她俩清醒着，我是断然不能去救人的，而且就算我硬是把他救起，她们跑去跟族里一禀报，我会被治罪不说，他也难逃一死。
　　我跟这两个小姑娘根本不认识，救走祭品这样冒犯神明的大事，她们俩自然不会包庇我。不若鸢尾，虽然我一直不太喜欢她，但我笃定她绝不会出卖我，并且会助我。毕竟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
　　呵，姐妹！这个平素被我尽量忽略的事实，要在她帮了我之后才能体会到，我这个姐姐真是太过自私呢。
　　我一向与她并不亲近，不过那是我的认为，鸢尾却总觉得我们是很好很好的姐妹，她甚至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拜，我实在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她那样，真是个傻丫头。

　　我和鸢尾一人扶着一名昏睡的少女返回，中途我让鸢尾看着她俩，自己绕了一圈去找阿阔，告诉它礁石的具体位置，让它赶快过去，咬下绳子，把木板拖到海边，再尽量将他推得离沙滩越近越好。阿阔自小便常常跟我玩在一起，我们之间很容易沟通，它很快弄懂了我的意思，向我表示：“没问题。”之后，立即飞速而往。
　　之后，我和鸢尾带着两名少女回到海神庙，素喜施了一个小小术法唤醒两名少女，二人醒后都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在唱歌，其余的没有任何印象。
　　素喜命我们四人伏身于海之女神的巨大神像面前，双手撑地，她举起神杖再次吟唱，完成海祭的最后步骤——祈福之礼。
　　整个冗长的过程我俱是心乱如麻提心吊胆，不时担忧那人会掉下木板淹死，又担绳子会松脱木板漂走了，让阿阔找不到。不时又担忧那人万一中途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一块木板上，还被一条鲨鱼在海面上拉着会不会吓死，更担忧被素喜和族长长老她们发现我救走了一名祭品，这可是得罪神明的大罪，如果被发现我可能小命不保，还会连累母亲和鸢尾。
　　越想越是后怕，连撑在地上的双臂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才熬到祭祀结束，出了海神庙，日光透过海水薄薄的洒下，已是清晨时分。我揉揉发麻的腰，想立即去找阿阔问问结果。但是族长又在此时宣布阖族立时出发去迎接男人们。
　　海神祭祀是族人最盛大的节日，昨夜除了小孩子外，几乎所有的族人都在海神庙外折腾了整夜，以各种形式祈福、欢庆。大家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但人人俱是神清气爽。族长更是神采飞扬，眉梢眼角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气，因为再过一会儿她就能见到儿子和丈夫了，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能让她欢喜了。
　　素喜是大巫，迎接男子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必参与，她与族长告辞回碧洗宫。至始至终她并没有多看我一眼，想来目前应该没有察觉海祭的问题，但一想到她巫室里那水晶壁，稍稍安定的心立即又七上八下起来。
　　族长领着众人往族人居住地外的峡谷而去，那峡谷是男子们由北海鲛族过来的必经之地，历年来族人都是在那里迎接他们的。
　　我刻意放慢速度，不着痕迹的在拥挤的人潮里由最前落至后面，鸢尾一直紧紧的跟着我，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分开而行，却很有默契的保持着相差无几的进度，直到男人们到达，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那边的时候，我们退到最后，转身迅速溜走。
　　我们找到阿阔时，它还在呼呼大睡，将它拍醒之后询问，它迷迷糊糊的表示一切顺利，那人好好的躺在木板上，木板被它推到了很浅的地方，浅到几乎快游不动了，它还等了一会儿，看到木板被潮水推上沙滩之后才离开。
　　睡意朦胧的阿阔还没忘邀功，得意洋洋的向我邀完功才再度睡去。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我和鸢尾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同弯起嘴角。

　　这一夜，母亲一定担心极了吧，我们现在只想快些回家让她安心。母亲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些年来的祭祀之日她也只是在家里供奉，而婚季也没有需要等待之人，所以她现在必定是在家里焦急的候着我们姐妹俩。
　　匆匆赶回，却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家门口，一头银发束在脑后，裸露的上身肌肉结实线条完美，下半身银色的鱼尾健壮宽大，完美的脸型，五官如雕刻版棱角分明，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个出色的美男子。
　　见我回来，他迎上来，热切的唤：“葵！”
　　瞥见不远处阴影下的那个纤细身影和幽怨的眼神，我无奈的摇摇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