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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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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母亲选择父亲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父亲长相平凡,性格也平凡,横看竖看也找不出任何出色的地方,不知他是怎样从众多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摘得母亲这朵娇花的。
母亲与父亲相处的那些短短的时日里,两人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从未有特别亲热,但也从未有过任何争执吵闹。
父亲从不会说任何甜言蜜语,只尽心的履行一个丈夫的应尽的责任。修建房屋,猎取食物储存起来,为母亲制作一些日常使用的简单工具,还会与其他男子一起采矿,用来为母亲换取衣物饰物。他们也能算得上是夫妻和睦夫唱妇随,但起不了一丝波澜的日子似乎总会显得有些乏味。
而赤原于父亲完全不同,他是情场浪子,调情的手段层出不穷,甜言蜜语时时能哄得人耳热心跳。如果父亲还在,母亲对于赤原这样的追求者一定是不假辞色,但此时父亲的离世使她倍感空虚,又正值婚季,周围皆是成双成对更显出她的落寞。她知道自己生得很美,她想,她不应当让自己就这么生活在痛苦之中,她是可以选择的,于是,她伸手接过了赤原手里的项饰。
是夜,我被母亲放入一个大蚌壳制成的摇床内。但一向被母亲搂在怀里睡觉的我,离了母亲怀里的温暖很快醒来,便见着了那个魇住我十几年的画面。我惊恐,害怕,我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子,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小小的身子颤抖着使劲往里缩……之后,我时常在深夜里突然醒转,眼前总是那挥之不去的纠缠,总是那刺目的红。
或许这就是我无法如其他姐姐疼爱妹妹那般疼爱鸢尾的原因,她那一身艳红是我心底里深深厌恶的。
赤原给母亲的,是一种与跟我木讷的父亲在一起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会在母亲熟睡时出去采一把海蝶兰,放在母亲枕边。母亲一睁眼便可看见,那时候,母亲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吃饭的时候他会握着贝匙将食物送入母亲口里,他会将母亲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的诉着情话,不顾面红耳赤的母亲的推拒,当着我去亲吻她的脸颊。母亲可能从未想象过男女之间竟是可以这样的。
一开始为讨母亲欢心,赤原竟破天荒的手脚勤快起来,会出去捕母亲爱食的小刀鱼,会清洁漂进屋里的淤泥,甚至还给我们加盖了两间屋子,我想这主要的原因是他不喜我和母亲睡一个屋并时常赖在母亲榻上,耽误他一亲芳泽的时辰。我有了自己的屋子后,他便可理直气壮的将我从母亲那里赶出来。
打那时起,我再没有跟母亲一起睡过,赤原离开以后我也不去同她睡了。
好景总是不长,两日后因为与母亲发生了一次小小口角,赤原顺理成章的现出原形,再也没有半点家事抬过一根指头。除了那条红宝石项饰,他也再未给过母亲任何财物。
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两个月,期间还要扣除不少赤原跑出去鬼混的时日。一个多月以后,赤原竟对母亲也觉得腻了,足见他的热情与耐性多么的有限。他甚至对母亲直说:“你美则美矣,却不够情趣。”
始于闹市中的大胆追求至郎情妾意,再迅速的沦落至生腻,般般情景令母亲目不暇接,始终是赤原一人在操纵,在掌控,在表演,演绎他如同戏剧般的人生。
婚季结束那日,赤原收拾好行囊,连告别的话语也懒得出口,只看了看母亲,转身解脱般轻快离去,满心期待的去向他下一处征伐的香粉之地。
母亲对于赤原的一切皆是默默忍受,她平静的坐在椅上淡然的看着他离开。他走后,母亲依然保持着那个坐姿纹丝不动,良久,她低头对悄悄缩在她尾边的我笑着说:“阿葵,娘去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鲳鱼饼,可好?”。
我忙不迭的点头。
五个月后,鸢尾出生了。
次年婚季,母亲抱着鸢尾在拥挤的人潮中看到了赤原,赤原也看到了母亲和她怀里的鸢尾,鸢尾那身跟他一样的鲜红,他绝不会看不出这小小婴儿跟自己的关系。但他只是略略停顿,没有停留。
母亲平静的抱着鸢尾回到家,她已经彻底心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