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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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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厅里唤我们吃饭,我如得到赦令一般立即冲出鸢尾的屋子。
因为刚才忙着修补屋子,所以今日的午饭十分简单,只得一碟蕨菜和几条小鱼,我和母亲安静的吃着,只有鸢尾一直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她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理她。
吃完饭隔壁的甜秀来我家串门子,我和母亲一边织绡,一边听着鸢尾和甜秀聊得热闹。甜秀牵着一件浅绿色的绡衣比在身上让鸢尾看:“怎么样?漂亮吗?我娘做了几日才做好呢!我最喜欢胸前这朵花了,我娘用这银丝织的绡先将花朵缠绕出来再缝上去的。”
这件绡衣颜色嫩嫩的绿,上面缝了两条细细的肩带,胸前正中有一朵银色层层叠叠的花朵,腰部有一条长长的银色腰带,穿在身上之后将腰带紧紧裹在腰间,于腰后打出美丽的花结,再任那轻薄的腰带带在身后随意飘起,更能衬得少女的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真漂亮!你娘的手工就是细致。”鸢尾双眼放光的抚摸着那件绡衣羡慕的赞叹,“这银色的花朵配上你银色的鱼尾美极了。”
这次甜秀用更羡慕的目光看向鸢尾:“说到鱼尾,我们这南海鲛人族还有谁的能跟你比,还有你这头发,红得好美。”
鸢尾的头发和鱼尾均是鲜艳的大红色,这在我们族里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大多数鲛人的鱼尾都是银色,头发也是银色,其次是银中带点浅浅的橘红,然后是蓝色和绿色,发色通常是与自己的尾巴颜色一致。我和母亲的黛青色鱼尾和黑发以及素喜那样紫色的尾和发也算是少见,但鸢尾那红色的鱼尾和头发就极罕见了,而且是艳红中带着浅浅光泽。她生的柳眉凤眼,娇俏挺鼻,朱唇粉面,灵活的眼眸慧黠的转动,淘气可爱中竟带着几分妖艳,脑后艳红的长发随着水波轻柔拂面凭添了几分风情,她虽刚年届十四,却已是美得不可方物,娇艳得如同她的名字——鸢尾花。可想过得两三年再长开些会美到怎样的极致。
每年的夏季,是我们南海鲛人族的婚季。自两年前鸢尾满十二岁开始,这两次的婚季我们家的门都差点被挤破。但不知为何鸢尾毫不动心,一味的躲避拒绝。我想,继续这样下去,求婚者也会越来越少吧,一如我当年那般。呵!我们鲛人族的男子有耐性的可不多。
“对了,鸢尾”,甜秀八卦的问:“去年族长的儿子来向你求亲你拒绝了,今年他若再来你可会答应?”
鸢尾坚定的摇头。
族长的儿子沉戈是族内少女们公认的梦中情人,无论他去到哪里都有无数的美女追随环绕,永远都是女子们候着盼着他多看自己一眼,求着他施舍一点爱怜,族内完全不愿搭理他的少女大约只有鸢尾了。没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他去年竟放下身段,带着许多财物来我家求亲,使得族内无数倾慕他的女子伤透了心。没想到鸢尾一口拒绝,看他铁青着脸从我家离开,守在门口的少女们迅速将鸢尾视作公敌。
甜秀对于鸢尾此举很是不能理解,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眼里全是怨气:“沉戈若是肯正眼瞧我一眼我都会幸福得晕过去的。你却不知珍惜!真替他不值。”
鸢尾不理她,只岔开话题:“你娘给你做如此漂亮的衣裳是为了给你婚季穿的吧,哦,甜秀你急着成婚做母亲了。”甜秀双颊立刻红透,又羞又急的去掐鸢尾。
母亲看了看我和鸢尾身上皆穿着海草编织的粗糙小衣,歉疚的说:“娘真是亏待你们了。”她低头看看手里正在编织的绡,想了想说:“等这匹绡织好我就拿来给你俩做衣服。”
我摇摇头:“织了这么久了,说好明日拿去集市卖的。”鸢尾也附和着说:“对!对!说好要卖的,我们家好多东西要买了,昨天连贝刀也坏掉了,海带都割不断,起蚌肉的贝匙也裂了。再说我觉得这草衣穿起来挺舒服,让我穿绡衣我会不习惯的。”
难得我俩意见一致,母亲也笑笑不好再说什么。
甜秀提议说:“葵姐姐,鸢尾,明日我们一起去集市买些饰物可好?我娘说女子定要配些首饰才显秀美,而且再过几日婚季便至了呢。”
耳中听到“婚季”二字,忽然觉得眼前鸢尾那鲜艳的头发和鱼尾有些刺目,心中一阵厌烦,冷冷地说:“你们去吧,我没兴趣。”说完在她们微微诧异的眼光中转身离去。
我将先前拾回的蚌起出几只,把蚌肉放进一个海草编织的小兜里,小兜系于腰间,出门找阿阔去也。
坐在阿阔的背上,在水里迅速的游走,看到四周景物飞速在眼前掠过,心情才渐渐恢复。阿阔带着我浮出海面,在海面上飞驰,我的大半身体离开了海水,海风拂在脸上,身体上,干干痒痒的,却别样的舒爽。
一群海豚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游弋,不时跃出水面,海鸥“欧!欧!”叫着在海面上低低盘旋,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碧空万里无云,与深蓝色的海面在天边相接,美得叫人心旷神怡。
阿阔带着我来到我们时常玩耍的一处海湾,那里有一片金色的沙滩,沙滩旁边是一大片嶙嶙礁石。沙滩后面是绿油油的山坡。
我让阿阔游至一处礁石旁,查看我数月前发现的一株白铃盏。此花只能生长在礁石上恰恰与海面接触到的位置,花根时时需海水浸润,不得过干,又不能太长时间泡在水里,那样根会烂掉。
几个月前我和阿阔游玩到此发现了这株白铃盏,此后便常常惦记着过来看看。我在素喜那里的书册上看到过,白铃盏存活不易,所以十分珍贵,它的花蕊更是一味灵药。这几个月来我耐心的等待,等着花开的时候来摘。
今日看到它终于生出花蕾来了,三个小小的花蕾掩在嫩绿的尖叶中,若见了生人往父母身后躲的稚童。白铃盏的生存需有很坚强的意志,它细长的根须牢牢的攀在岩石表面,似一个坠落悬崖的人生生的抓住崖壁上一个突起,仿佛一松手就会摔下去。
一株白铃盏只能开三朵花,花朵于清早盛开,黄昏凋谢,花谢后枝叶根须也迅速随之枯萎,凋落,从岩礁上松脱,最终葬身于大海。
我计算着这几日需来得勤一些,务必在花朵盛开的那天采到,错过就可惜了。
和阿阔玩到很晚我才回家,本以为欢快的心情可以带来好眠,却没想到夜里仍未能摆脱缠绕我多年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