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阿妮若

19、第 19 章

　　顾之城一路送我回涤纱苑，我们来到池塘边的凉亭坐一坐。
　　初秋的午后阳光白的有些晃眼，知了的叫声在耳边缠绕。我侧身坐在边上的长木座椅上，手臂在围栏上趴着，下巴懒懒的搁在手臂上，望着碧绿的池塘发呆。
　　顾之城挨着我身边坐下，也学着我的动作，将一条手臂搁在围栏上，头靠在上面看着我，另一只手抬起来摸摸我的头，这动作他越来越娴熟了。
　　“嫁给我吧。”忽然他平静的说，眼里却带着期盼。
　　他说话的语气犹如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平淡，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只回头呆呆的看着他。
　　见我愣住，他笑一笑，转过头去看着池水，温柔的说：“阿葵，嫁给我。”
　　我终于听明白了，心中一颤，嚅嗫着说：“之城，你知道……我是……是来寻人的……”
　　他黑眸中的期盼瞬间冷却，语气却依旧平淡：“寻人！你知道他是谁么？”
　　我茫然的摇摇头。
　　他回头看着我，话语里终于带着些许着恼的情绪：“你情愿守着一个虚无的期盼，也不愿接受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我？阿葵，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么？”
　　我实在不愿伤他，怀着无比歉疚的说：“之城，你很好，我没有不喜欢你，真的！只是，他先走到了我的心里，他先将那位置占去了……”我说不下去了。
　　“若是一直找不到那个人呢？”他问。
　　我再度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又说：“我真希望，下次我们一同站在人前时，我可以跟别人说，这是我的夫人。如今我都不知怎样说好呢。”
　　他苦笑着站起来，背对着我说：“我等着你。”说完大步离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终究是伤害到他了。

　　入夜时分，等其他人都睡下了，我拿出两套衣裳和一点碎银子包裹好，将那小小包袱背到肩上，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今晚雨落睡在隔间，我踮着脚走过，很好，没有将她惊醒，幸亏雨落这丫头睡得沉，若换成晴雪，八成会醒来将我逮住。
　　蹑手蹑脚走得很慢，半晌才跨出外间，回身轻轻将门带上。今日月色明亮，院子里铺满了如水的银辉，耳边不时传来几声蛙鸣，几声蟋蟀吟唱。
　　出了涤纱苑的月门，我向宅子的西面走去。白日里顾之城离开后，我不想回房，便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无意中发现宅子西面一处院墙有扇隐蔽的小门，那院墙上缠满了油绿的蔓藤，若不是走得近了还甚不易发现。
　　那时我就在想，许是天意吧，原本心里便盘算着该离开了，只是知道顾之城定然不许，如今找到这小门，终于可以出得去了。
　　从化身成人便受着他的照料，一直让我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如今更觉亏欠了他，我还怎能厚颜住在此处。二来身在这顾府中，却也没有多少机会出去寻人。于是我没有犹豫，等到夜里便溜了出来。
　　借着月光，我找到了那小门，天助我也，插销上并未落锁，我伸手去拔，插销上的斑斑铁锈刺得手指生痛。这门不知多久没打开过了，插销和插孔锈得生到了一起，我咬着牙拼命使劲才能掰动一点点，我耐着性子将那插销一丝一丝挪动，好半晌才拔了出来，已是累的满头大汗双臂酸麻。
　　出来带上门，见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七拐八拐的走出小巷，便见大街，此时宽阔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我想了一下，现下城门已关闭，出城是肯定不行了，这深更半夜的我一个姑娘在街上也不大安全，还是找间客栈休息，等天明再出城。
　　于是，我边走边找。这城北多是非富即贵的高门大户，却没有客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看见一间“来福客栈”，我上前叩门。
　　一名小厮揉着眼睛出来开门，听说是要住店，收了房钱便领着我去客房，看我戴着帏帽，也没多问。那小厮带我到了客房，快速的打来一盆水放下让我洗漱，便急匆匆的赶着回屋睡觉去了。
　　我看这间客房虽小小的，但还算干净，便随便洗洗睡下了。

　　次日一早，向客栈里的小厮打听好城门的方向就出了客栈，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远远的看见了那高高的城门。正要过去，却看见刘管事带着几名家丁站在城门下面，刘管事正和守城的兵士在说着话。
　　我心中一紧，顾之城得知我出走，一定会发怒，若是牵连了涤纱苑里的婢女仆人们，却又是我的罪过了，特别是雨落，昨夜是她守夜的，若受责罚，她定是最重的，思及此，我心里实在万分过意不去。
　　隔着帏帽的轻纱，我看到刘管事拿出一张画像递给兵士，兵士接过展开，那画像果然是我，如此看来，这城门也出不去了。正犹豫间，刘管事突然回头向我站着的方向看过来，吓得我转身就走。
　　快步走了好一阵，才敢回头看，确信没有人跟来，松了口气，停下来歇歇脚。自从幻化出两条腿来，这两日却是用得最多的，以往只是在屋里走走，出门定是乘马车，此时停下，才觉出酸痛袭来。
　　见一旁是间饭馆，便抬腿走进去，正好没吃早餐，顺便可以休息一下。
　　要了一间小包厢坐下，一名妇人进来听我点吃食，我见是妇人，便摘下帏帽一边扇着一边同她说话，刚才那一阵疾走，头上已经在冒汗。
　　点好吃食，那妇人笑着说：“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氏吧。”
　　我看她面容和善，也没多想，只略略颔首。
　　她又问：“可是来投靠本地亲戚的？”
　　我摇摇头。
　　她见我不想多聊，便笑笑出去了。
　　不一会儿，那妇人端着食物进来，在桌上一一摆好，笑着说：“姑娘，请慢用。”便关门出去。
　　碟子里蒸饼和米糕的香气扑鼻而来，碗里的粥闻起来也甜甜的，食欲立刻被勾起，于是我告诉自己别去想太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毫不斯文的吃起来，一碗粥很快见底，饼和糕也快吃完了，我打了个饱嗝，舒服的揉揉肚子，忽觉浓浓睡意袭来，想站起来却浑身软得似一滩烂泥，眼睛怎样使劲也睁不开，实在撑不住，趴到在桌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