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阿妮若

16、第 16 章

　　一连三日，顾之城都没有出现过。
　　我日间皆抓紧时间练习走路，晴雪和雨落担心我摔倒，时时守着我寸步不离。不管怎样，现下我走起路来已经基本不需要别人搀扶了。虽走不了多远，至少从屋子走到院子里没有太大问题。
　　第四日中午，顾之城又来同我一起用饭，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照样替我盛汤盛饭布菜。
　　饭后，他突然说：“两日之后我便要启程回京，阿葵你同我一道走么？”
　　我想了想，颔首说：“好。”
　　虽然我不知道要找的那个人在哪，但走出去才有机会遇见他不是吗！京城，长安！他会在那里吗？

　　两日后的辰时，顾之城带着我和数名随从启程。
　　晴雪和雨落依旧贴身跟着我，还有几名粗使仆妇，另外还有刘管事和几名从人。那日听雨落提到时就想，管事嘛，自然是一个老头，今日一见，却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长得颇为白净清秀。
　　先是乘船，所乘之船便同那日海祭顾之城所乘坐的商船一般。
　　船上很是清静，偌大的商船除了御船之人外就只我们一行人。
　　立于船头，海风呼呼吹拂，海水的气息萦绕五感间，心中盘旋着淡淡不舍，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无垠大海，忽而想起母亲和鸢尾，眼角不禁涌起酸涩。
　　我立即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能哭，这是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打算还是回船舱，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伤感的事，一转身却看见顾之城站在面前。他轻声的问：“想家了么？”
　　我点点头，看见他眼里的关切，忽然很想对他笑一笑，扯起嘴角却笑不出来。
　　“家里可有亲人？”他问。
　　我颔首：“有母亲和妹妹。”
　　他微微一笑：“那很好，有个牵挂，总算好过我。”说着抬手抚了抚我的头发，看他眼底满是苦涩，我没忍心躲开。
　　见我僵硬着身子的模样，他释然一笑，说：“走，同我一起用膳。”

　　三日后的傍晚，商船在一处码头靠岸，下船之前，顾之城要求我戴幂遮面。上岸后，早有车马候在那里。
　　顾之城与刘管事及从人骑马，我与晴雪及雨落同乘一辆马车，几名仆妇另乘一车。行至一处驿馆，车马停下，众人下马下车入内。立即有馆中侍人奔出，将马匹牵至一侧马厩。
　　第一次见到人类的驿站，我自是好奇不已，四下看来看去，很快，顾之城忍不住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拖进客房，让跟上来的晴雪和雨落看着我，扔下一句：“乖乖待在屋里。”说完关门而去。饭食也是叫人送的我屋里来给我吃的，直到次日早上启程之前，我一步也没能跨出房门。

　　从码头到驿站短短一段路程中，我偷偷撩起车窗帘子一小角看了几次，这是一个海滨小镇，小镇不大，却因靠近码头而比较热闹。车外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行人，集市，各种店铺……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撩窗帘，有一次，刚刚掀开一角，却看见顾之城正在窗外瞪着我，吓得我立即放下帘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他明明在最前面的呀？啥时候跑到我车子旁边来了，这人真是！骑个马也没忘记监视我。
　　雨落见我的样子低声窃笑，晴雪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姑娘家如此确是不当，这市井中多是男子，岂能让人窥去真容。”
　　我心想，不是还戴幂了吗？怎看得见！后来才知道顾之城对这个有多在意，这之后，除了戴幂以外，凡是到了人稍多的地方，他还要求我在外面加上帏帽。
　　到达一些比较繁荣的城市时，顾之城会将大家留在驿站，只带着刘管事出去办事。我据晴雪和雨落言语中猜测，顾之城应该是一名富商，而且富有的程度恐怕是我难以想象的。他和刘管事出去应该是为了处理生意上的一些事情。
　　顾之城看出我的好奇，路上每到一处，便给我讲述那处的美景、美食、趣闻等等，见我特别有兴趣的，他还会让众人停留一两日，让我能多看一看，玩一玩，顺便品尝当地的美食。他应是时常行走于大江南北，对于各地的风俗人情了如指掌，且言谈不俗，讲起各地的轶闻趣事来颇为有趣，时常令人捧腹不已。每当他神采飞扬的给我讲述时，我总会觉得他整个人在发亮。
　　旅途中，车行到人少的地方，我还可以打开车窗帘看看山水，顺便让阳光透进车内。我很喜欢人间的阳光，那会让我觉得暖暖的，让我忘记了冰冷的海底。
　　一路上就这么走走停停，三个多月之后，我们才到达长安。
　　那巍峨的城门矗立在眼前，目光所及之处带来的皆是震撼，这就是人间的都城，那城墙由巨大的石块砌成，高大雄伟无比。
　　入得城门，忍不住又去撩窗帘，透过帏帽的薄纱，入目便是城中林立的店铺、丰富精美的商品以及拥挤的人群，热闹程度是其它城市无法比拟的。
　　晴雪忍不住又来劝阻：“姑娘，女子家最好不要再车上随意张望，等会儿公子知晓了又该发火了。”
　　我不以为意的说：“我戴了幂还有帏帽，再说窗帘就只揭了这么一点点，谁看得到我。”
　　顾之城骑马走在当前，不时听到有人与他招呼，看来这城中认识他的人不少。
　　行至城北，马车停驻，雨落开心的道：“姑娘，到了！终于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半年呢。”下得马车，透过薄纱，只见一座大宅巍然而立，打开的两扇朱漆大门，门上挂着巨大匾额，匾额上书“顾府”二字，字迹雄浑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