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阿妮若

15、第 15 章

　　许是吃饱了比较容易睡，又许是人类的床榻特别温暖柔软，饭后我睡了长长的一觉，睡得又沉又香。
　　醒来后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屋里只有我一人，屋外听上去也很安静。我起身，将脚伸入履中，双手扶着床架用力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学着人类的样子，抬起一条腿向前迈出，感觉双腿不大能使上力，抖得厉害。
　　一条腿迈出后，再试着抬起另一条腿，然后战战兢兢的将双手从床架上松开。我盯着前面的桌子告诉自己，床离那桌子只有几步而已，一定能走过去。我如同人类的幼童学步一般蹒跚而行，一步，两步……
　　就剩下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候，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向前扑倒，桌子上的茶壶茶杯被带到，满满一壶茶水全洒在我衣袖上，茶壶盖子和杯子滚到地上摔碎了，发出不小的声响。
　　门立即被推开，雨落当先匆匆奔入，晴雪紧随其后。
　　二人过来将我扶起搀至床边坐下，雨落念叨着：“姑娘，你醒了就唤奴婢啊，若是摔伤了，公子定会责罚我们……”
　　晴雪打断她：“雨落，赶紧收拾桌子。”说完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干净衣服，一边帮我替换，一边说：“姑娘，是奴婢们的失职，没照顾好姑娘，请姑娘责罚。”
　　说得让我挺不好意思的，赶紧道：“不管你们的事，下次我回小心一些了。”

　　晴雪帮我着上一件白色交领襦服，白色丝裙，外套一件粉红色绣花褙子，褙子的袖子有些宽大也比较长，我有些不习惯。
　　衣物穿得规整了，她再扶我坐到镜前，将我的长发挽做云髻，横插上一支玉簪为饰。晴雪手脚麻利，梳髻技艺更是纯熟，很快便打理完毕。
　　以往我的长发皆是随意披散，从未梳过发髻，此时望着镜中的自己，虽只是做了极简单的装扮，却令我也不禁觉得眼前一亮。
　　由镜中一角瞥见顾之城跨进屋来，我转过身，他上下打量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半响，他说：“这么穿还看得过去。”说完走到桌旁坐下。我看他的样子，才不仅仅是看得过去而已呢！
　　几名婢女随后捧着食物鱼贯而入，行至桌边，一一布好。
　　晴雪扶着我走过去坐下时，他已经盛了一碗人参鸡汤放到我面前，我乖乖端起喝完。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令我不禁食指大动，吃着吃着，忽然收到他促狭的目光，我疑惑的问：“怎么了？”
　　他笑道：“我还第一次见到姑娘家的吃相如此……”他斟酌一番用词，“……不斯文。”
　　我愣住了，难道我吃相真的很粗鲁，遭了，先前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从雨落手中接过一条手绢，趁我发愣，在我两边嘴角拭了拭，温柔的道：“不过你在我面前如此，我很欢喜。”
　　我的脸立即似烧着一般，瞪他一眼，瞥见一旁窃笑的晴雪和雨落，更是羞得头都不敢抬。
　　餐后，他说我在屋里闷了数日，让我出去走走。
　　其实，所谓出去走走也就是到院子里坐了坐。第一次看到屋外的样子，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院落，有假山、有池塘、有凉亭，有树木、有花草等等，让我目不暇接。
　　顾之城让人在院子里摆放了两张软椅，他走到其中一张椅子坐下，晴雪将我扶到另一张坐下，这样走几步路也要让人扶着，真是难受极了，我心里暗下决心，定要想办法多多练习，快些学会走路。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天边有绚烂的彩霞。院墙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院外是什么地方，但一出房门我就觉得隐隐有潮声传来，晴雪说是顾之城将我抱回来的，想来此处应该距离我昏倒的那沙滩不远，是以能听到潮声便不出奇了。
　　看他心情颇不错的样子，我开口道：“公……”他抬眼瞪我，我立即改口：“之城！”他露出满意的表情，我问：“我想知道此处是何地方？”
　　他答：“这是我家的一处别院，就在我遇见你那沙滩后面的山上，院外的山坡上能见得着大海。”
　　我有些疑惑，怎会来这人迹罕至之地修建一个如此漂亮的别院。而我尚且只见着了我现下居住的这一处院落，已是不小了，这别院定不只这一个院落，看来规模应该还挺大的。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又说：“这是我父亲特意为我母亲修建的，我母亲同你一样，来自海外的岛屿，是以对这大海情感深重。”他目光中满含深意的看着我，那一刻，我几乎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无所遁形。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父亲建了这别院后，他们夫妻二人每年皆会过来住上一段时间，之后母亲病重，父亲再带她来此处后便再也没有离开，直至一年后母亲病逝。”他看着天边的晚霞，声音略带伤感，“过了两年，父亲也郁郁而终，留我独自一人在这世上。”
　　“你父亲很爱你母亲。”我说，忍不住安慰的将手抚上他的手背，却被他反手握住，我挣了两下，却被他握得紧紧挣脱不了。
　　“你远道而来是所为何事”良久，他问。
　　“寻人。”我老实回答。
　　“寻何人？”他又问，“此人住在何处，我可以帮你找。”
　　我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他是谁，住在何处我也不知道，连姓名也不知道。”
　　他有些愕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远找来？”
　　我点点头：“嗯，我跟他就只见过一面。”
　　他脸色有些泛白，松开我的手站起身来，对立在旁边的晴雪和雨落说：“照顾姑娘早些歇息。”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此时虽是暮春时分，白日里还稍有些热，暮色降临便觉得寒气袭来，我拢了拢衣襟，却不想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