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阿妮若

10、第 10 章

　　一整日我都恍恍惚惚不能自已。一忽儿想着自己就这么逃走了很狼狈，一忽儿又想着幸而穿了母亲给我做的绡衣，这要比穿着草衣漂亮许多，虽我素来不太重视衣着，但今日我希望我是最美的。
　　入夜，我本以为会睡不着的，意外的是居然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仿佛沐浴在日光底下。

　　第二日，我在家里帮母亲织绡，魂魄却一直在游离，直至正午，我突然定了心思，丢了手里的活计，飞快行出家门，留下莫名的母亲。
　　我快速的在水里游动，我的心雀跃起来，感觉自己像飞翔在天空的小鸟。一路看到的东西都觉得很美，成群的小鱼很美，七彩的水母很美，鲜艳的珊瑚很美，摇曳的水草很美，漂浮的沙绒花也很美……
　　游到那处很美的海湾，爬上礁石坐下，有风吹椰树的声音，有浪拍礁石的声音，却没有他。
　　抬眼看天空，今日的云层很厚，阳光不大能透出来，视野里有些暗淡，忽然一丝惆怅弥漫上来。
　　我僵硬的坐在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只是一时冲动就来了，没有想过他在或不在的问题，现下他不在这里，却觉得应当是这样
　　一直坐到了黄昏，才起身返回，心里空落落的。

　　次日清晨，我又情不自禁的过去，心里存着小小的希望，因为上次也是在那日出时分遇见他的呢。
　　但是，他依然不在那里。
　　那白铃盏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礁石上连一分痕迹也找不到了。

　　一连去了好几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心里渐渐觉得有些冷，大约他再不会来了吧。
　　我神思恍惚的游动，至一处海谷阴暗之处，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逐渐恢复了神识，只觉头部疼痛仍然剧烈，眼前漆黑一片，感觉双手被牢牢捆在身后，嘴也被塞得死死的，整个身子被缚于似乎是石柱模样的东西上，丝毫动弹不得。
　　我是被人劫来此处，可我一时间也想不到会是谁，头太痛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过了一阵，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被脸颊上传来的刺痛痛醒，同时听到“啪”的一声，好像被人扇了耳光，我睁开眼，这次有光线传来，我眯眼适应了一下，看清那是一颗鲛人平素用来照明的明珠，而这颗明珠此时被一人举在手里。
　　颜！原来是她！想想也对，排除其它外族入侵的可能，我们族内最恨我的也只有颜了。
　　她的脸在明珠暗淡苍白的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狰狞，抬手向我另外一边脸颊又狠狠的扇了过来，可能觉得不解恨，扇完再扇另一边，我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隐忍着。
　　她一面扇着我耳光，一面厉声骂：“你这可恶的女子！你这该死的，你怎么不快些去死！你为什么要来跟我抢丈夫!你该死……”
　　我使劲摇头，很想告诉她，我从未想过要抢她丈夫，奈何嘴被塞住了，说不出来，不过就算跟她说她也不会相信的。
　　她大约打够了，停下手来，也不再叫骂，过了好一阵，她幽幽的说：“每次都眼巴巴的等你说不要了，他才会来找我，这么多年我也忍了，孩子都给他生了两个，他还是对你心心念念我也忍了，可是昨夜我们……”她停顿了一下，甩甩头撇开那抹羞涩，“……的时候，他将我搂在怀里的时候，竟唤了你的名字，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你必须死。”
　　她面色阴翳：“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个不知足的臭男人。”
　　我心里苦笑，若是没有我难道他就会属于她一人了吗？真是个痴人！她忘记了另外还有三个鲛人部落里都会有他的女人，眼睛看不到都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吗？自欺欺人的傻瓜，却只在这里跟我过不去。
　　最后她带着满足的笑容轻声对我说：“我见不得血，只能让你在这里慢慢等死了，以后你便再也不能跟我抢他了！”
　　说完转身离去。
　　我趁她游走的时候，就这明珠暗淡的光线看出此处是一个狭小石洞，应该比较深，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我凝神倾听，但她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传来任何关门或者用石头来堵住洞口的声音。估计此处应该是很荒僻，石洞又深，她认为没有人会找得到，我自己也没办法逃出来，是以不需要再关得更严实。
　　视线之内又陷入完全的黑暗，我思索着，母亲跟鸢尾若是发现我不见了，或许会去求素喜，如果素喜肯帮忙，那她们很快就能找到我的。我定下心来，又觉得头痛晕眩，便又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觉得好冷，冷得我清醒过来，觉得肚子好饿，也不知多久未曾进食了。
　　四周无比静谧，也没有一丝光照，全身瑟瑟发抖，没有人来救我，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
　　绝望中突然想起他，我后悔那日胆怯逃离了，我好想念他温暖的目光，还有他那宽阔怀抱，看上去很舒适，却没有试过，如果就这么死了，该多遗憾呐！我放任自己大胆的想着，忘记了羞涩，也忘记了饥饿寒冷。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他呢，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我是定然要将他找到的……
　　又过了好久，依然没有人找来，难道是母亲和鸢尾求不动素喜，但我一直认为素喜对我是不同的，她不至会见死不救的啊。
　　纷沓的思绪中，忽然想到了阿阔，或许还有它能找到我，又想到它对血腥味极敏感，于是我用力咬破嘴唇，咬破了上唇，再咬破下唇，觉得不够，又再咬。
　　我一次又一次的咬嘴唇，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也为了有更多的血液流出来，好让阿阔闻到。可是最终，还是渐渐的陷入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