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三嫁》锦疏

8、风流债上门

　　照例是到了辰时才起床，凤妤穿戴洗漱好之后，杨通还在呼呼大睡。昨晚他又是很晚才回来，满身酒气，里衣还印有唇印。凤妤起得早了些，于是去厨房帮厨娘一起准备早饭，少奶奶的生活让她觉得人生很无聊，便跟着厨娘学做一些小菜。
　　过了两刻，杨夫人也起来了，丫头们摆上吃食，杨夫人问了杨通，凤妤照实答了。杨夫人生气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都被那群狐朋狗友给带坏了！”凤妤没吭声，给杨夫人布了菜。
　　吃到一半，杨通过来。丫头给他摆了碗筷，他并不落座，抓了一只包子塞进嘴里，又一手抓了一个，含含糊糊地说要出去。
　　杨夫人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你要是再去胡混，我让你老子给你断了来源！”
　　杨通三两口解决包子，呱呱抗议。
　　杨夫人面色暗沉，“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疼惜，偏偏跑到外头去，外头有什么野花迷住你的眼睛！”
　　杨通瞪了凤妤一眼，气呼呼离开，惹怒了杨夫人，叫增福通知门房关门放旺财，一定要守住杨家大门。增福吭吭哧哧地不愿意去，“平常人家娶了少奶奶，相当于买了条绳子把少爷的心给拴住了，怎么到了咱家少爷这里就不管用？”
　　凤妤瞥了她一眼，向杨夫人请罪，“都是媳妇不好。”
　　“不关你的事！”杨夫人轻声安慰她，“是通儿自己不长志气，还有你这个小蹄子！”杨夫人转头瞪增福，“是谁给了你胆子乱嚼少主人的是非！还不退下！”
　　增福撅了嘴，不情不愿地下去，没一会儿，又着着急急跑上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有个女人……来捣乱……”
　　杨夫人心情不好，随口回了一句：“关门放狗！”
　　增福深呼吸喘匀了气，“那女人说怀了少爷的孩子，要杨家娶她回家当姨娘！”
　　“哪里来的烂污！什么脏水都往我通儿身上泼！去看看！”杨夫人往外头走去，凤妤也跟上，瞥见增福幸灾乐祸的表情，转头仔细看去，她已经把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看不清表情。
　　凤妤坐在杨夫人身边，低头打量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盘着最时兴的同心髻，插一支银步摇，别一支大红色百合绢花，一身枚红色衣裙，头低得低低的，只看见两颊上的腮红和嫣红的嘴唇，一身的喜庆颜色，仿佛不是来这里求名分的，而是来成亲的。
　　杨夫人使了个眼色给管家，管家知觉地带了时常跟在杨通身边的小厮兴隆出来。
　　“少爷呢？”杨夫人问兴隆。
　　兴隆温着头，怯懦道：“奴才不知。”
　　杨夫人哼了一声，“你会不知道？都是你们这帮杂碎把好好的一个少爷带坏了！中午之前不把少爷给我带回来，我就叫你老子娘过来，把你家隔壁家的刘麻子许配给你，听说她肖想你很久了。”
　　兴隆打了个哆嗦，连忙改口说知道，自告奋勇要去把少爷带回来。
　　跪在地上的女人看见杨夫人出去了许久还不回来，心里打鼓，抬头冲凤妤笑了笑，“姐姐。”
　　凤妤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拿几上的茶杯。那女人跪爬到茶几边上，双手拿了茶捧给凤妤，讨好道：“姐姐请喝茶。”
　　凤妤接了七喜的杯子，浅抿一口。女人自觉没趣，悻悻放下茶杯，摸了摸鼻子，站起来笑道：“请少奶奶多多关照，我的孩子就是您的孩子……”
　　凤妤扫了一眼她的腿，那女的起了一半，又乖乖地跪下。正好此时杨夫人也回来了，女人重新跪爬到原来的位置。
　　杨夫人端起茶盏，并不看她，闲闲问道：“你肚里的真是我家少爷的孩子？”
　　“千真万确！”女人竖起右手赌誓，“我花奴虽零落风尘，但志比贞烈，此身自从了与少爷之后便再不近旁人，苍天可以作证！”
　　杨夫人点头，“既然是通儿的孩子，也便是我的孙儿，不知我可否做主？”
　　花奴大喜，忙不迭地点头，“父母之命大于天，我和少爷都听夫人的。”
　　“金娘。”杨夫人换来厨娘，指着她手上的一个大海碗，说道，“这是一碗红花，我不想要孙儿，你把它喝了吧！”
　　花奴大惊失色，“虎毒尚不食子，老夫人如何忍心残害自己的亲孙子？”
　　杨夫人冷笑，“尚且不论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通儿的，你们风尘中人，天天换新郎夜夜做新娘，我如何信得？而且我的孙儿只能从少奶奶的肚子里出来，你们这些上门要名分的给我听清楚，以后再敢放肆，我一律红花伺候！”
　　花奴低头轻抚肚子，泪如雨下，“孩儿孩儿，并非娘亲不愿养你，而是你祖母留你不得，娘亲今天对你不得，你若要报应，找你祖母便是！”
　　杨夫人信佛，信六道轮回，大怒，正要发落，见花奴站起来，猛地往她旁边的桌子撞去，速度太快，谁也没料到，等到去拦的时候，她已经跌在地上，脸色发白，满脸都是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一滩血水自裙下蔓延开来。
　　一时大乱，凤妤站起来，先安抚住惊慌的杨夫人，让增福送她回去休息，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让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把花奴抬到耳房的佣人房去。
　　七喜请了与杨家相熟的莫大夫。莫大夫把了脉，告诉凤妤病人没有大碍，只是痛晕过去了。说着拿出银针，在几处穴位扎了几下，花奴随即慢慢醒来。
　　起初有些迷糊，后来慢慢记起了事，她推开众人，一步三移吃力地往外走。凤妤让七喜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补身子，她并不拒绝，接了钱，看着凤妤冷哼，“以后有你好受的！”
　　凤妤让添寿送花奴回去。添寿把她送到大门口，她告别了添寿，执意不要她送。添寿乐得轻松，那种地方自然能避开便避开，于是返回杨府，让门房关上大门。
　　“天天想念你”的温柔从石狮子后面走出来，扶住她关切地问：“没出什么意外吧？”
　　“怎么没有意外！”花奴柳眉倒竖，拂开她的手，“我的孩子都没了！”
　　温柔嘻嘻笑着，重攀上她的手，“反正被你妈妈知道也是要打掉的，还不如贡献给我。”
　　“钱呢！”花奴摊手。
　　温柔边掏荷包边嘀咕，“杨府肯定给了你好大一笔安抚费，你还要我的零头小钱。”
　　“那你可管不着！”花奴头扬得高高的，脸色有些缓和，微有得意，“我们可是说好的。”
　　温柔拿了碎银重重放在花奴手上，“这个父不详的孩子还真是好命，才多大就能有这么丰厚的安葬费。”
　　花奴仔细数了数，正好十两，分毫不差，于是收进钱袋。犹自有些不甘心，“我原想偷偷生下来，放在外头养，等她长到十二三岁，我赎身的钱也筹够了，就出去当妈妈。”
　　“呸！”温柔搀着她往春风十里一条街走，“如果是女孩还能有些赚头，若是男孩，你就等着赔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