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三嫁》锦疏

4、三朝回门

　　今天是归宁之日，杨家二老早准备好一马车的礼品让杨通和凤妤带给亲家。门房牵出一辆装饰一新的马车，杨通弃了高头大马，硬要和凤妤挤到一处。杨老爷嫌他没出息，瞪着眼做出一副威吓样子。杨夫人扯了下杨老爷的袖子，催促杨通凤妤小两口赶紧启程，莫要让亲家母久等。
　　马车虽然宽敞，却容不下不相干的闲杂人等，丫头添寿自觉地出来与赶车的小厮招财并排坐在车把式位置。
　　从杨家到凤家，就算用蚂蚁搬家的速度也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是嫁娶那日为了显摆，花轿绕着江越南北主要街道来回招摇了两遭，因此差不多用了一天的功夫。其实连马车都可以不用，步行两柱香的时间就能到达。杨凤两家是大户，大户就要有大户的派头，大户就要就要为小户提供八卦的谈资，因此才坐了马车。
　　凤大娘早就牵着凤暃领着一大班的奴仆在大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当浓密柳丝织就的绿烟中隐现出杨家的人马时候，凤大娘迫不及待地拉着凤暃上前，丫头婆子小厮们也急忙跟上，两家人马在离凤家几十步之遥的歪脖子柳树下汇合，彼时艳阳花好喜鹊叫。杨通率先下车，体贴地扶着凤妤下地。
　　凤大娘见到女婿如此照顾女儿，心里甚是宽慰，这种酸酸甜甜的宽慰弥漫到眼睛里，在女儿投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化成了颗颗眼泪滴到襟前。
　　凤妤搀扶着凤大娘，拿出手绢递给她。凤大娘拍了拍她手背，接过手绢拭拭眼眶，打趣道：“真是越老越不中用，好端端的就肉麻起来。”所有的想念，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甘，都在看见女儿红润的面颊和藏掖在微笑里的幸福后消散为云烟。
　　“小婿为岳母大人请安，祝岳母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杨通长长地作了揖，一身玫瑰红的锦袍，衬得他益发面如冠玉，人模人样，腰板儿笔直。凤大娘乐得直笑，忙扶起他，也不知道怎么赞扬，只一个劲地说好。
　　凤妤摸了下小凤暃的头，一手牵着，一手挽着凤大娘的胳膊，轻声道：“娘亲，咱们进去吧。”
　　凤大娘这才发现周围聚齐前后左右邻舍，对着她的女儿女婿及一大车的礼品指指点点，语气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凤大娘挺直了腰板，甚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成就，说了句“回家”，语调落在“家”这个字上的时候，特地往上扬了扬，趾高气扬，傲气毕现。
　　进了屋里，娘儿两人关上房门说悄悄话。
　　“婆家人待你如何？看你的气色不错，可是一直在吃人参养容丸？杨通那小子可是贴心？丫头婆子们使唤得动吗？……”
　　事无巨细，凤大娘一一过问，生怕女儿在杨家吃了丁点的亏。凤妤拉住母亲的手，“杨家一切都好，公公婆婆将我当亲身女儿一样疼爱，杨通他……”未说完话，凤妤首先红了脸，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谈起丈夫——这个夜夜与自己如此贴近的人，她终是有些不习惯。
　　凤大娘嗔了她一眼，“在家也是杨通杨通地叫么？夫妻间怎可连名带姓直呼，显得生分！”
　　凤妤答应下，恢复了常色，宽慰凤大娘道：“娘亲莫要挂念，反倒是家里，近日来可是安宁？”
　　凤大娘笑呵呵地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一个鸡翅木的雕花小匣子交到凤妤手上，“或许三月前的那笔款子果真让这帮敲骨吸髓的家伙满足了，这些天家里很安宁。这副玫瑰蜂蜜养荣丸总算配好了，要记得按时吃，如果有效果，咱们继续做。”
　　凤妤收下匣子，应了一声好。凤大娘了解女儿的性子，不似一般女孩子一样在乎自己的容貌。从小到大，因为丈夫不事生产，风暃那时候还未出生，凤大娘便把她当做接班人来培养，难免管教得严格了些，五岁之后请江越最好的秀才教她识字断文，又请最好的账房先生教她记账运算，自开始识字便与数字打交道。十岁之后，跟着自己学习经商之道，以致于对女红厨艺之事一窍不通，更不把描眉梳妆这种女子第一要务放在心上。
　　虽然不好启齿，但凤妤是贴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棉袄，因此尴尬的成分少了些，凤大娘直白地说道：“虽说‘以色侍人，色弛爱衰’，但是从古至今的爱情都是建立在欲的基础上，如果白娘子是个大麻子，祝英台是个跛子，也就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传说。你们小两口现在甜得跟蜜里调油一样，都是‘新婚’二字所致，等到时间长了，你若还是无所谓的样子，难保他不会起二心。女人是男人的脸，你要勤加修饰自己容颜，给你男人长脸，你男人才会高兴。”
　　因见女儿两颊粉红，不似胭脂的颜色，凤大娘于是问道：“送你的小箱子可都看了？莫要被他骂你是木头美人才好。”
　　当年凤老爷沉醉青楼，最后染上一身的花*柳病不治而亡，丢下凤大娘和凤妤凤暃孤儿寡母三人。时光飞逝，经过商海的层层洗涤，凤大娘也由昨日杀只鸡都手抖的小寡妇历练成今日江越郡数一数二的女强人，却还是呕不下当年在房事上输青楼女子一截的屈辱，于是发誓决不让自己的女儿步自己的后尘。深知男人好色秉性的凤大娘，在凤妤及笄之年，暗地里请了春风十里路的首家青楼——“你侬我侬”的首席教习师传授凤妤房*术十八式，又收集了各种春宫图册送给她做压箱底。尽管如此，凤大娘还是借口媳妇中看不中用出去偷吃的理由耿耿于怀，每年清明节去扫墓时候总烧几本春*宫图给那死鬼，让他看得着吃不着，憋死他！
　　凤妤躲避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羞答答地要回答，听见院子里传来杨通着急的叫喊。
　　“娘！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