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灵浅飞沙

5、五

　　九
　　我依然没有死，只是休养了许多日子。北堂逸每天都会来看我，他对我道歉，和我说话，向我许诺；他也努力逗我开心，努力地想让我看他一眼。可是我没有。我宁愿每日都看着亘古不变的房梁，也不愿意转头看他一眼，是的，哪怕一眼。我怕我越看他就会越恨，越恨就会越悔，越悔就会越想念，想念那个曾经深爱着我的北堂玦，然后就会越心痛。当年的那个女孩拒绝得那样坚决，然而很多年后我却会常常回想起他，想起他待我的好，想起他对我的笑，以及他看我时北堂逸永远比不上的那样温柔的目光。
　　泪瞬间盈满眼眶，眉不自觉皱起来。然房门忽的一响，熟悉的脚步由远及近。
　　“绾绾。”北堂逸每批过奏章就会来看我，即便知道我不会看他，他也总是会带着笑。
　　我依旧没有看他，而眼泪却在这个时候溢了出来。
　　北堂逸好像有几分讶然，愣了几秒，他伸手为我擦去流至鬓角的泪。我别过脸，而泪愈发不止。他很耐心地为我擦着，我却厌恶地要将他的手弄开。然他趁势紧紧抓住我的手，无论我怎样挣扎也不放开。
　　“别碰我！”突然间我猛地坐起来，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冲他的脸扇过去，耳光清脆而响亮。
　　送药而来的小宫女见状吓得摔碎了手里的碗，可是北堂逸却不怒。屏退了所有下人，他怔怔地看着既难受又愤怒的我，半晌才开口，“对不起。”
　　那句简短的“对不起”包含了他那么深的负疚以及那么浓的心痛，我的泪再一次落下来，这一次，是因为他。
　　北堂逸看见我哭，便温柔地拥住我，但那怀抱却十分有力。他缓缓开口，在我耳边立誓，“从今以后，执子之手，不离不弃。”
　　而我却冷笑，浅浅回他，“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闻言北堂逸猛地一僵，随之而来的却是我那样强烈的心痛——执著了十年的爱情，终于还是被我亲手结束了。北堂逸，我终于没有力气爱你了。

　　十
　　“绾绾。”北堂逸仍是每天都来，这似乎渐渐成了他的习惯。
　　我没有看他，置若罔闻般喝着新茶。
　　“下午无事，我们出去走走吧。”他站在我面前，温和地笑着，“你看，我还叫人拿了风筝来。”说着，他身后的宫女将一只风筝呈到我面前。忽的想起什么，我放了茶，拿过那只风筝仔细端详。
　　“许久没有放过风筝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北堂逸见我如此反应，心中不免惊喜，语气也更加温柔。可我仔细看着那风筝，越看心越凉——它是当年北堂逸带白璇姜放的那只风筝，白璇姜亲手画的兰花，至今未曾褪色。
　　“走吧。”他轻轻握过我的手想带我走，可我猛地甩开他，双手抓住那风筝用力一折，无比气愤地将两半风筝残片往他脸上一砸，冷冷的笑容顿时绽开，“你哄她用的东西，我不稀罕！”
　　眼神恍然间瞥见一旁桌案上他派人送来的成堆的物品，怒气陡然间上升，我发了疯般地将它们统统朝着他砸去，愤怒地吼叫着，“我从来不爱青色，也从来不吃蜜枣，我讨厌兰花熏香也不爱喝冻顶乌龙！我不爱白璇姜爱的一切、我不是她！”
　　我歇斯底里地发泄，把满腔压抑已久的怒火毫不克制地燃烧着。北堂逸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我怒吼、任由我砸他、打他，却一直面无表情，也一动不动。可那双深澈的眼睛里早已写满了深深的负疚。
　　那天之后北堂逸派人送来的东西没有一件不称我的心，可我从来不碰它们，只是命人将它们统统锁进静苑——从那天发泄过后，我就搬到海澜宫正宫，将静苑里的一切锁了起来。也是从那天起，我终于做到，亦已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