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颜fei

2、花落（上）

　　宫中的日子仿佛是静止的，可是却又仿佛是一眨眼，五年的光景就这样耗去了。
　　似乎只是弹指一挥，却已是似水流年。
　　而我，在偌大的宫殿中，仿佛是一个影子一样地生活着。
　　开始的两年，被年长的姑姑带领着学习，连圣上的衣角也没有看仔细过。后来，姑姑老了，气力衰竭，我便顶替了上来。却总是一袭青衣，低眉顺眼的模样。悄悄地端了茶水上去，悄悄地退下，我想，连我什么样子，圣上大概也没有看清楚过。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陈妃娘娘这样的如花美眷，想必其他的六宫粉黛，定是被比的没有颜色的。
　　这样告诉自己，竟是连绝望的念头都不曾有了。
　　帝都春光易老，才三月里头，花园中那株海棠已经从开的云蒸霞蔚到落红纷纷，一地残红，灼灼地烧灼着每一个投来视线的人们的眼睛。
　　这天正好我当班，圣上正在办公，不好打扰，也就退到外面等候着。忽然就看见那海棠，一下子，原以为古井般的心遽然起了微微的波澜。
　　竟是开始感叹身世了，竟然是飘零如斯。就好象是堂前的春花一样，静悄悄的，独自开了又独自凋谢，无人知晓。一时之间，只是觉得心下酸楚无比。
　　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眼前忽然晃过一队人，为首的女子云髻高耸，华服灿烂，即使是一脸的怒气冲冲，却还是那美丽的模样，不是陈妃却是谁——五年光景，似乎是老天爷的特意垂怜，并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看她着样子，想来是要进昭华殿去了，我忆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上前敛袂为礼，“奴婢斗胆请娘娘止步，圣上正在办公，恐怕现在进去不太合适。”看她似乎脾气不好，我一字一句，斟酌地尤其仔细，惟恐招惹了麻烦。
　　“放肆，本宫还没有失势呢，连你一个小小的奴才也要爬到本宫头上来作威作福吗？你给本宫让开。”
　　“啪”一声，左侧脸颊火辣辣地疼，我没有了到陈妃这娇滴滴的女子会有这样大的力气，竟然顺势被打到一边。
　　一时之间的失神，眼看她们浩浩荡荡地进去，再也不能阻止，没有办法，我只好提起裙摆跟上。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至此，我的命运被全盘改变。
　　等我跑到殿内，却看见陈妃已经掩面冲了出来，平日里修饰精致的脸蛋道道红泪阑干，却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在，这也难怪，枉是平常再如何得宠，不过是帝王喜爱的提线木偶而已，他若宠你爱你，自是将你捧在手心，给予一切的荣华，若是木偶不乖了，想翻天了，那只需要轻轻一松手，就可以叫她粉身碎骨。
　　可惜吗？
　　怎么会可惜呢？因为，想做下一个木偶的女子早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一下子却是为陈妃觉得悲哀了，以至于只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我才想起来要进去告罪，是我的过失，才让龙颜震怒的。
　　进得殿内，就听得总管太监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劝慰：“圣上，圣上不用太生气了。陈妃娘娘现在有了身孕，脾气就自然……”，自是不敢多言语，退到一边，和其他宫女内侍齐刷刷地跪了一屋子。
　　“照你的意思，就是说朕有错，反而要对陈妃去好言好语地赔不是咯？”
　　“奴才不敢。”
　　“哼，真是平日里对她宠过了头，竟然是如此娇纵了。朕不杀杀她的锐气，真是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一时俱是寂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低着头，眼前却出现一片衣角，上面的龙张牙舞爪的，似乎对着我咆哮，那耀眼的颜色，却一下子灼疼了我的眼睛。
　　“你……”有声音居高临下而来，我抬头听命，圣上背光而立俯视着我，剪影威严庄重，却还是看不清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今天晚上你侍寝。”这样的话语，不啻是耳边响起的一声炸雷，我整个人就这样恍惚了起来。心里反反复复有声音在响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
　　思维一片空白。待回过神以后，有陌生的姑姑立在我身边，微微欠身，“请姑娘随我来。”而我，如同木偶一样毫无神智被摆布，只是转身的时候，目光努力越过层层的阻隔，却绝望地看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