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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相看两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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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下了一场大雨,刚睡着的楚吕被霹雳的响声吵醒,昏昏沉沉地听着窗外擂鼓一般的巨响,伸手摸摸床另一边,冉培还没有回来。在这种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像一个强迫症病人,拼命地搜索记忆里的恐怖镜头,一个电影的画面,或者是一张海报,甚至离谱到将偶尔听来的奇异事件赋予具体的场景。这些平时决不造访的图像如精神病院里放风的病人,在脑海里肆意流窜惊声尖叫,往往能吓得她一后背的冷汗。偏偏意识就像分裂出了第二个宿主,根本由不得她发号施令。
她艰难抉择着面对窗户还是面对房门的方向入睡,混沌的意识在雨声的击打下稍显清明,权衡着哪一个方向出现鬼魅的可能性更大,那她可以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个明白。尽管她无比清楚若真有未知的险情,无论哪一种都无济于事,然而这种枉然的挣扎,她总乐此不疲。
裹紧薄薄的凉被,这一刻这层轻飘飘的东西宛若一幅黄金铠甲能抵挡外界的利器,同时武装她颤抖的心魂。翻一个身,她面向窗户闭上眼睛。
意识终于涣散,或者说在某个人类科学无法探测的领域重新集中起来,楚吕好不容易进入睡眠,“咔嗒”门锁的响声又将她从那个逐渐深入的黑洞中拖了回来,这千分之一秒的感官却如此灵敏,她竟然捕捉到了扑面而来冷雨的气味,带着泥土的芬芳、夏日夜晚未尽的潮热、浓郁的酒味……还有陌生的脂粉气。
楚吕在床头摸到手机,刺眼的光线突兀地放射在漆黑的房间,两点二十五。
“你下次要是后半夜才完事,就不要回来了,冉总还能找不到个睡觉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睡眠深度挖掘楚吕的尖刻,“02:25”这个数字鞭笞着她干涸已久的刻薄,然而也许是午夜还没有完全消弭的恐惧让她的大脑有些迟钝,试图放射的利剑变成伶人的水袖,一挥一舞间,毫无威力,倒像是埋怨丈夫晚归的妻子,多了些靡靡的温情。
冉培已经尽量放轻动作,意料之中还是吵醒了楚吕。他是睡觉警醒,楚吕是少眠,他们也不是没有为这个吵过,最凶的一次是在去年冬天,他那天也烦,楚吕也是针锋相对,砸坏新换的笔记本和一盏落地灯,最后楚吕摔门而去,夜里被抢了包,他开着车找了一晚上。
“对不起,你接着睡。”冉培打开衣柜,取出睡衣。他并没有应承她的挑衅,作别了李慎如,他还有一个应酬,吵闹的KTV和过量的酒精已让他疲惫不堪。
凌晨四点,手机铃声具备所有灵异片中空灵的诡异一下子惊醒了床上的两个人。
楚吕声音朦胧,不耐烦地刻薄道:“冉培你大半夜都不能消停会儿吗?就算你是夜里上工也有个歇班的时候吧。”
冉培侧着的身体平躺下来,手在床头摸索到手机,按了两下,刺耳的铃声依旧环绕耳边,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将手机扔在床头发出“砰”地一声,说:“是你的电话。”
楚吕昏昏欲睡的脑袋一秒钟空白之后,然后极快地挺身坐起,迅速地接起电话。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打电话的是狮王李?他说了什么,有采访任务?
有采访任务!楚吕一下子清醒,开灯,下床,迅速地穿起衣服。
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眼睛发酸,冉培一只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刺目的光线,眯起眼睛寻找到衣柜前只着内衣内裤正奋力套着一条牛仔裤的楚吕,疲累无奈地叹道:“你又要闹什么?”
“我闹什么了我,我这是要去工作,和你陪吃陪喝陪赌陪嫖卖肉卖身的不一样!”楚吕得意地说,残留的瞌睡一扫而光。在过去无数次冉培都用“工作”来打发她,现在她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当然她是正儿八经的有任务,冉培定是挂羊皮卖狗肉。
冉培低笑两声,楚吕这幅正经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笑,就像小学生干部挂着三颗杠在校门口查红领巾一样。这么一笑,睡意也少了几分,认命地从床上坐起来,说:“在哪儿,我送你。”
楚吕单着一条腿跳着转过身,手上拎着一件T恤往头上套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瞪大眼睛,圆溜溜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怀疑地说:“你有这么好心?”
“你的脚怎么了?”冉培注意到楚吕别扭的动作,这才看见她脚踝上的一圈纱布。
“不就是……你赶紧的,又说要送我,还磨磨蹭蹭,你故意的吧!”楚吕刚要准备跟他讲今天下午的采访,却被他不慌不忙的姿态惹毛了。
“你更年期提前了吧,楚吕!”三四点钟困得要命的时候爬起来给她当司机,冉培不知道又是什么点燃了楚吕这个火药桶,他这不是麻利地穿着衣服吗?怎么又惹来一通数落!他不比刚起步那四五年,现在走到哪不都是别人点头哈腰,顿时脾气上来了,脸色一僵,猛地脱掉扣了一半的衬衫用力扔在床上,说:“自己去,爱谁谁,我不伺候!”
“自己去就自己去,你千万别起来,你起来你他妈就是王八蛋!”楚吕朝着又躺回床上的冉培大吼,期间手头还不忘麻利地收拾,动作太大牵动了左边的伤腿,一下子牙齿漏风呲牙咧嘴,酝酿好的狠话也在吸气声里失了准头。
“砰”的砸门声过后,冉培满脸愤恨地从床上弹起来,极其不情愿抓起衣服边穿边往外赶,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妈的,老子就是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