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胭脂玖

79、哈利·波特（6）

　　第七十九章哈利·波特——莉莉·伊万斯（6）

　　白天的校园很安静，莫璃和邓布利多在靠近禁林的草地边缘慢慢地走着。四下静谧无声。幽暗的森林藏在婆娑的青雾之后，仿佛将几千年来经历过的黑夜，都沉淀在了自己体内。

　　“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听见我们的谈话，”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伊万斯小姐，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莫璃看向他。邓布利多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雪白的胡子垂到胸前，在尾端辫成一束纤细的辫子，一对金色铃铛系在辫梢上，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叮铃铃”的响声。他的头发长至腰际，深蓝色的巫师帽高高地耸立着，同色的巫师长袍一直盖到脚面，将他衬托得又瘦又高。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听上去像个疯子。”莫璃望着邓布利多明亮的眼睛，后者宽容地点了点头——看他的表情，显然认为接下来听到的，将会是十几岁小孩子之间的狗血三角恋故事。

　　莫璃看向自己脚下，“我要说的，和我最近的经历无关，和魔法世界的未来有关。为了让你相信我的话的真实性，我觉得还是从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事情开始为好。”

　　阿不思·邓布利多童年和青年时期的经历，在这个时候还只存在于他自己以及几个熟悉他的人的记忆里。而他尤其不愿碰触的那段关于妹妹阿利安娜的记忆，则只有他、他的弟弟阿不福思了解详情。

　　这是段浸满了痛苦的记忆，但莫璃一时想不到可以快速取信于邓布利多的方法，只能选择揭开这条陈旧的伤疤。

　　邓布利多的妹妹阿利安娜很小的时候就显现出了魔法天赋。六岁的时候，她在花园里施展魔法，被几个附近的麻瓜男孩看到了。他们为了阻止她，对她做了很可怕的事。阿利安娜疯了。邓布利多的父亲向那几个麻瓜男孩复仇，结果被关进了阿兹卡班。几年后他们的母亲死于阿利安娜的某次魔力暴动。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一度想要辍学照顾妹妹，但在阿不思的拒绝下放弃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此时已经从霍格沃兹毕业，他自认应该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可喜怒不定的妹妹和小小的一方院落困住了他的身体，却无法困住他的心灵，就在这一时期他认识了从国外来姑婆家度假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莫璃不想猜测邓布利多脸上的表情。周围除了她的低语，只有他们踩在草坪上时的“嚓嚓”声，像扫开尘封故事的刷子所发出的声音。

　　“阿不福思从霍格沃兹回家的时候遇见了格林德沃，他不喜欢他，他认为你把时间都花在了虚妄的事情上，没有照顾好妹妹。而格林德沃认为阿不福思是个愚蠢的孩子。争执中，不知道是谁的魔咒击中了阿利安娜。她死了。格林德沃趁乱逃走。葬礼上，阿不福思打了你一拳，而你没有躲开。”

　　邓布利多沉默地听着。空气很凉，从禁林里吹来的微风裹挟着氤氲的水汽，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你手上的魔杖是1945年那一场著名的战役中，从格林德沃手里赢来的——接骨木魔杖，传说中的三圣器之一——我想说这么多已经足够了。”莫璃疲惫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听上去更加荒诞不经，为了不被你怀疑，我要求喝吐真剂。”

　　她抬起头，看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严肃地回望着她，目光里既有震惊和不可思议，也有探究和审视。

　　“我相信你。”邓布利多最终说。

　　使用吐真剂需要遵循严格的程序，莫璃不是坐在被告席上的犯人，按照规定，这种无色无味的药剂是不能用在她身上的。只不过规定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莫璃相信，以邓布利多的手段能力，给她的嘴里滴上三滴而不被追究责任，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邓布利多的人格和他校长的身份，不允许他对自己的学生这么做罢了。

　　“如果接下来你有任何疑问，我随时可以喝下吐真剂。”莫璃看着邓布利多，直到他点头才继续说道：“黑魔王正在分裂自己的灵魂，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向斯拉格霍恩教授求证。汤姆·里德尔还没毕业的时候，曾经在某次鼻涕虫俱乐部聚会结束后向他问起魂器。他问斯拉格霍恩，如果把自己的灵魂分裂成七个会怎么样——你应该已经发现汤姆有些与众不同了。几年前向你要求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师职位时，他的脸就像正在融化的蜡一样——那是黑魔法对他的损伤。”

　　邓布利多眼睛中的惊愕已经无法掩饰，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伊万斯小姐，请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是你告诉我的。”莫璃坦然地望着他。

　　如果用了吐真剂，这个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不过莫璃觉得，睿智如邓布利多也未必能接受自己活在一本书里的事实，既然他愿意相信她，那么她也没必要把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摆在他面前。

　　而魔法世界的好处在于，即便是技艺最精湛的巫师，也无法完全了解它的全部秘密。邓布利多可能不会相信她，但不会不相信自己在魔法世界生活了九十几年所获得的阅历。

　　“我告诉你的？”邓布利多额头上的皱纹蹙成了很深的一团，莫璃几乎能听见尖顶巫师帽下面那颗睿智的头脑飞速思考的声音。

　　“我死于和黑魔王的最终之战，在那之前，我们一起消灭了所有的魂器。”

　　“等等，”邓布利多怀疑地看着她，“我们？”

　　“因为特里劳妮的预言。她说打败黑魔王的人是出生于麻瓜家庭的女巫，出生日期在一年的第一个月的月末。”

　　这番张冠李戴的谎言让邓布利多盯着她看了很久，他摇了摇头，然后问道：“汤姆怎么知道是你？”

　　莫璃看向他身后的禁林，丛林深处的颜色像蝙蝠的肉翼，乌黑而浑浊。

　　“预言里还有其他内容，”莫璃说，“打败他的女巫，出自拉文克劳学院——这一点说得很隐晦，但里德尔最终选择了我。”

　　“他选择了你。”邓布利多重复。

　　莫璃点了点头，有些话不需要说太清楚。邓布利多这样聪明的人，自然会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她未说完的话补全。

　　邓布利多的眼中仍有疑虑，“你一开始说的那些……”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滞涩，“阿利安娜的事……也是我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那些信息主要来源于丽塔·斯基对邓布利多的深度报道。

　　“特里劳妮预言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邓布利多……校长。”莫璃避重就轻，“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一睁眼却回到了过去。我用了很长时间来适应现实，并且努力保护家人。可他们……我姨妈一家还是死了。”

　　“因为这件事，你才突然决定提前告诉我。”邓布利多恢复了严肃的语调，“如果他们没有遭遇不测。伊万斯小姐，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你听到特里劳妮预言的那一天。那样我就不必向你解释这一切，也不用经受你的怀疑。”

　　邓布利多沉默地和她对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像黑湖一样深不可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我可以告诉一个魂器的所在地，”莫璃说，“一个唾手可得的地方。就在霍格沃兹。八楼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你需要从那面墙前面走过三次，心里想着‘我需要一个藏东西的地方’。那里存放的是拉文克劳的冠冕。多年前汤姆·里德尔找到了它，把它做成了魂器。它戴在一个老人的半身石像上，石像上戴着发套。藏东西的房间很大，但应该不难找到。因为它被放在一个大柜子上。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魂器也拥有自己的意识，它会影响想要消灭它的人。你可以找一个你最信任的人一起去。”

　　“我需要时间。”邓布利多说。

　　莫璃点点头，她一口气丢给他的信息太多了，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记得带上格兰芬多的宝剑，你会用到它的。”

　　和邓布利多的密谈持续了一节课的时间，可莫璃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百年。安宁祥和的校园气氛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接下来的课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完的。只记得蒂娜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一脸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这天临睡前，莫璃终于忍不住问道。

　　拉文克劳的女生寝室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莫璃觉得，也许是这个原因才让蒂娜和她成为朋友。毕竟她们一个沉默寡言，热衷泡图书馆。而另外一个活泼跳脱，喜欢和一大群朋友一起吃零食聊八卦。

　　蒂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我可以说吗？你不介意？那我可就问了哦！”

　　莫璃点点头，蒂娜笑嘻嘻地抱着枕头凑到她跟前，“今天波特和西弗到底在走廊里打起来，是因为你吧？”

　　今天中午蒂娜因为和几个朋友在礼堂里耽搁了一会儿，上到二楼走廊的时候，事态已经得到了控制。教授们赶到了，在混战中受伤的同学也送到了庞弗雷夫人那里。大家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当然议论的中心都离不开劫道四人组、西弗勒斯，和莫璃这六个人。

　　“因为……”莫璃顿了顿。

　　走廊上的那场混战之后，她还没见过西弗和劫道四人组中的任何一个人。

　　她看向蒂娜，“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麦格教授罚他们做一个月的课后服务，整理档案室啊，仓库啊什么的，还有给斯拉格霍恩的魔药课准备材料。所有的服务都不允许使用魔杖——所以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璃沉默片刻，在蒂娜的注视下勉强开了口，“波特说……西弗在和卢修斯通信，他可能以后会加入食死徒。”

　　掩饰是没有意义的，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比什么都快，但她仍然不想提及纳尔逊夫人一家——他们的死，全都源于她的逃避——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底就会泛起对自己的厌恶。

　　“啊？”蒂娜惊讶地瞪着她。

　　“他们一向不合。”莫璃解释道。

　　“可是斯内普真的……？”

　　“我不知道……”莫璃无力地靠在床头上。

　　西弗勒斯·斯内普对莉莉·伊万斯的感情有多少是受到童年时期的影响，又有多少是源自于莉莉去世后对她的美化，莫璃一直不得而知。她所认识的西弗勒斯并不十全十美，他温柔、耐心、认真、专注，但也有偏激、固执、冷漠、刻薄的一面。这几年来，西弗从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过对麻瓜的态度，但莫璃知道，他的朋友们提起麻瓜来可算不上友好。

　　他的朋友如此，他自己又能对麻瓜有多友善呢？

　　也许几年之后，他们终将分道扬镳。

　　“他承认了吗？”蒂娜问，“斯内普难道没有反驳？也许是误会。格兰芬多总说斯莱特林都是食死徒，可斯拉格霍恩教授就不是。很多斯莱特林都对那个人的事业没兴趣。这点你是知道的。”

　　莫璃疲惫地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蒂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说道：“我知道了。波特想要离间你们。他知道你的家人都是麻瓜。要让你们分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管用的了。但是如果斯内普什么都没说，你就应该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恋爱中最忌互相猜疑，开诚布公才能让双方更好的了解彼此。”

　　莫璃无语地睁开眼，“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没关系！”蒂娜笑眯眯地打断了她，“开口的时候是会有些困难，可只要双方足够坦诚，就没有什么是说不开的。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相信我吧！早点睡，明天找机会和他好好聊聊。”

　　“可——”

　　“我已经谈过三次恋爱了，”蒂娜一本正经的说，“这方面的理论和实践知识，你是比不上我的。听我的，准没错。”她认真地看着莫璃，“不要为这些事发愁了，你现在憔悴成这样，我看着都觉得心疼。早点睡吧，我明天也要早起。晚安。”

　　蒂娜说完立即爬到自己床上，然后挥动魔杖，熄灭了寝室里的灯。

　　月光洒了进来。

　　莫璃看着隔壁床上那个朦胧的影子，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认为波特比斯内普更好的女孩子，一夜之间就转换阵营，鼓励她去和西弗谈谈？

　　可蒂娜的宽慰仍然起到了作用，她忍不住舒了口气，钻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逃避是没有用的。她是应该和西弗，以及波特，都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