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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暮光之城(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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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暮光之城(8)——布里·坦纳
清冷的月光透过城堡狭长的窗户照射进来,在深色的石头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浅淡得近乎于无的长方形月光。被称作会议室的石头房间里的每一个石缝中,都写满了厚重阴沉。
脸色苍白的吸血鬼们的视线在凯厄斯和莫璃的身上来回梭巡,红色的眼睛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像是闪耀在夜晚丛林中野兽的目光。
凯厄斯又向前走了一步,睥睨着沃尔图里的犯人:“回答我。你知不知道维多利亚违和她弄出来的那群乌合之众的下场?”
莫璃当然知道,《暮光之城》这本书她读了两遍,有吸血鬼的强大记忆加成,她不可能忘记那群人的结局,但作为布里却应该是不知道的。
阿罗在一旁乐不可支,显然是因为凯厄斯遇上了和自己同样的问题而兴高采烈。
“我不知道,”莫璃的声音在圆形的房间里回荡,“所以我才会问……弗莱德在哪儿?我和他一起离开的,他肯定都告诉过你们了。我说的是真的。”
凯厄斯眼中似有沉思,“维多利亚和她的部队两年前已经全军覆没,但没人提到还有漏网之鱼……维多利亚,或者是赖利,说没说过西雅图原本属于哪个家族?”
“赖利说过,他说那里属于一个很古老的家族,可是很久以前他们就搬走了。直到两年前,他们突然又决定搬回来。赖利说他们是来抢夺血源的,只要把他们赶走,西雅图就属于我们了。”
凯厄斯观察着莫璃,莫璃也悄悄地观察着凯厄斯。这位拥有一头银色长发的吸血鬼的能力大概和“语言”有关,也许是鉴别谎言一类。他的茫然困惑甚至是愤怒,都出现在她回答或是提出问题之后。
阿罗在一边幸灾乐祸,凯厄斯开始有意地收敛自己的情绪。而三位国王之一的马库斯仍然像第一天见到莫璃时那样,一脸漠不关心,寂寥地坐在他的木质王座上,在一群神色各异交头接耳的吸血鬼中显得格外孑然。
莫璃的视线在马库斯身上一触即离,仿佛只是在对周围环境不安惶恐的打量中顺势扫了他一眼。
记忆中马库斯和阿罗的妹妹黛蒂米原本是一对伴侣,他们感情弥笃,甚至一度产生了脱离沃尔图里,成立自己的家族的想法。阿罗舍不得马库斯的能力,为了留下他,密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然后编造了黛蒂米死于和狼人之间战争的谎言。马库斯留下来了,只是在那之后失去了灵魂,变成了一具不关心世事的行尸走肉。
如果凯厄斯的能力是辨别谎言,那么他一定知道一千多年前发生在他身边的这场谋杀的真相。
一个阿罗,一个凯厄斯,两个都是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西雅图是卡伦家族的领地,”凯厄斯说,“他们在那片地区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莫璃回答,声音里有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凯厄斯已经从最初的困惑中抽离出来,他平静地望着她,一句一顿地报出了卡伦家每个人的名字:“卡莱尔、埃斯梅、罗莎莉、艾美特、爱丽丝、贾斯帕、爱德华,或者是伊莎贝拉?”
莫璃摇了摇头。
“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凯厄斯的能力必须经过经过他人的语言确认才能生效。
“一个也没听说过。”莫璃说着,求助似的望向阿罗。
“亲爱的凯厄斯,”阿罗走上来,适时地说:“别对我们的小客人太凶了。布里,别介意。凯厄斯从来不苟言笑,尤其是……”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亲爱的同犯一样,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莫璃假装感激地笑了一下,神情中有恰到好处的紧张。她扫了一眼进来时直接走到阿罗身后的亚力克,而后者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凯厄斯,让我问几句话好吗?”阿罗忽然说。他像在课上提问的学生一样,举起了苍白的右手。
凯厄斯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错身时,手指和阿罗快速碰触了一下。阿罗鲜红的眼睛蓦然睁大,然后研究地看向莫璃,目光中的兴趣几乎能把她烧穿。
“好吧。”阿罗对自己身后的陪审团微微欠了欠身,“谢谢亲爱的凯厄斯,那么接下来我由我来提问。”
他对莫璃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微笑:“别紧张,亲爱的,我只是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我的关注点和我的弟弟有一点不同——你刚才说赖利告诉你们只要赶走卡伦一家,西雅图就属于你们了。这个提议在我看来非常诱人。通常来说,新生儿很难抵御鲜血的诱惑,比如你的兄弟姐妹们就很喜欢赖利给他们描绘的未来,可为什么你和弗莱德却离开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如果弗莱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阿罗碰触过,那么所有这些疑问根本用不着等到有甄别谎言能力的凯厄斯在场的情况下,再对她进行一次讯问。
莫璃的视线看向高处——塔楼圆形墙壁的高处挂满了火把,火光摇曳,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颤抖的阴影。
吸血鬼的身体强健到人类无法想象的地步,但也不是不可毁灭。同类的撕咬再加上火焰燃烧,足以让他们毙命。维多利亚和她的小军队覆灭时,在雪地里堆砌起来的残肢足有半人多高,山间到处都是吸血鬼燃烧时散发出的甜腻味道。而布里记忆中,被关在地下室里时发生的那些不死不休的争斗,足以让她下辈子也忘不了。狭小的空间,密不透风的环境……有时候某个刚被转化来的新生儿过分出风头,或者过于倒霉,他们躲藏的地下室里就会一连几天都被甜丝丝的烟雾填满。每当这时,他们的头发里、衣服上、地板的缝隙中,就会被同类尸体充分燃烧后留下的灰尘所覆盖。
而沃尔图里这个连石头缝里都写满“古老奢华”四个字的家族,真的讲究到必须舍弃电灯而使用火把照明的地步了吗?
阿罗脸上的微笑在摇曳的火光下呈现出狰狞的神色,他眉头微挑,一脸期待地等着莫璃回答。
“赖利为了防止我们离开,一直告诉我们吸血鬼暴露在阳光下会死。”莫璃小心斟酌着词语,尽量绕开她对弗莱德说谎的部分,“但是出发前夕,我发现他在说谎。弗莱德也发现了,所以我们决定一起离开。”
阿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个谎言不太高明,只有你们两个人发现了真相?其他人呢?”
当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发现了真相。但如果照实回答,必然引起下一个问题:离开的都有谁?以及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知道其他人逃跑的消息的?
她身上的疑点太多了,黄色的眼睛、西雅图的经历、维多利亚和卡伦一家的战争一触即发之际的适时退出和撤离……阴谋论者不会相信巧合,整条线穿起来更像是她和卡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她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及时离开了危险地带。
最终,法官和陪审员们会发现杀了她比留下她更符合沃尔图里的利益。
阿罗说她抵御了他的部分能力,莫璃不知道他说是不是真话,但凯厄斯的表现似乎印证了他的说法。
莫璃决定赌一把,“我不知道,也许没有。我们的人数总在变化,他们总是在自相残杀,但是没有人敢怀疑赖利。”
“不知道”和“没有”都是谎言,布里曾经根据偷听到的赖利和维多利亚的谈话,推测出早在她之前就有人发现了阳光的真相,趁着外出狩猎的机会偷偷潜逃了。
至于莫璃,一个占据上帝视角的读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赖利是在欺骗他们。
凯厄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也许他的能力只能通过亲自提问才能发挥作用?
“哦……”阿罗双手指尖相抵,在胸前摆出一个镂空的三角形。他下意识地用指尖互相轻轻叩击,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既然这样,”他语调缓慢地说:“我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要舍弃人血,而去将就动物的呢?”
就像有谁按下了静音键,他身后交头接耳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丛林里的所有野兽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莫璃再次偷偷瞟了一眼墙上的火把。布里还在赖利的小团体里时,右手臂曾经被人撕掉过一次,令人颤栗的锐痛让她恨不能当场死去……莫璃一点也不想亲自体验被撕成碎片是什么感受。
“我害怕。”她颤抖地说,“赖利一直控制着我们,他不许我们把普通人当成狩猎目标,我们只对没人会在意的边缘人下手。从赖利那里逃出来之后,我怕他会追踪我们,也害怕被人发现,所以……而且动物血味道比边缘人的干净。”
吸`毒者的血有股挥之不去的苦味,酗酒者的则像腐烂的苹果,微微发酸。这些都来自布里的记忆。
阿罗同情地点点头,“可怜的孩子,不过在沃尔图里,你可以不必害怕了。”
莫璃怀疑的看着他:“可是……”
“你想说什么,亲爱的布里?”阿罗和蔼可亲地问。
“我害怕。”
“不用怕,”阿罗笑了,“沃尔图里为自己的子民提供安全干净的血源,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也不会有人因此判你有罪——哦,我忘了问。你愿意留下来吗?弗莱德一直盼着你来,如果你能留下,他一定很开心。”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阿罗一定很不开心。
莫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身后那群脸色苍白的陪审团,然后像一个对沃尔图里一无所知的新生儿那样,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阿罗愉快地拍起了手,“这样我们就又多了一个成员。啊,对了。我一直对你的能力很好奇——‘操纵别人的意识’,这听起来非常与众不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能力。能不能请你在我身上试一试?”
阿罗的口气跃跃欲试,他身后的那些吸血鬼没有试图阻止他,甚至没有人继续交头接耳。就连马库斯都暂时从孤独的世界里暂时走了出来,略带好奇地看着他们。
审判顺序早已经确定好了。审问、测谎、测试她的能力,如果她没有留下来的意愿,那么测试能力这一步大概可以省去了。而如果她不像弗莱德说的那么有用,等待她的大概也只有死刑——他们不会留下任何一个隐患。
亚力克仍然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我……”她犹豫地问,“可以吗?”
“别担心。”阿罗说,“现在你可以试试让我从窗户跳出去,或者是做一些你想让我做的事。我很喜欢小孩子们脑袋里的奇思妙想,也许你能吓我们一跳呢。”
“好吧。”莫璃盯着他鲜红的眼睛,命令道:“唱首你最喜欢的歌。”
阿罗的眼神涣散了一下,紧接着,一首悠扬的意大利歌曲从他口中飘了出来。审判庭里像即将发生滑坡的山体一样,先是响起几声不可思议地抽气和低语,紧接着变成了无法遏制的大声议论。
马库斯的脸上滑过一丝惊异,凯厄斯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他们看向莫璃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思。
阿罗像一个沉浸于自己所演绎的角色的演员那样,彻底无视了观众们的讨论。他一边沉醉地演唱着,一边走到月光下。月辉银白,为他骨瓷般洁白的面孔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他向着窗外的弯月举起一只手,一往情深地唱出一句悠长的咏叹,随后转向了陪审团。就在他即将在观众面前将自己的演唱推向高`潮时,一股巨大的阻力排山倒海地向莫璃压了过来。
视野中的审判庭瞬间隐入黑暗,紧接着,火光吞噬了一切。
修罗地狱,无边业火。
大火舔舐着莫璃的每一寸肌肤,尖锐的刺痛烧穿了她的身体。每一秒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如果死亡才能是痛苦的终结,那么莫璃愿意用一切来换取它的来临。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尖叫,然而耳边火焰隆隆,淹没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褪去,痛苦像沙滩上的脚印一样被退潮的海水轻轻卷走。莫璃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眼前是一片青黑色的石板。她茫然而惊惧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慢慢地撑起身体看向审判庭里的人。
歌声已经停了,阿罗已经从意识恍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饶有兴味地站在月光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亲爱的布里?”阿罗关心地问,“是我的错,我没和亚力克说清楚。他太紧张,一不小心有点反应过度了。你还能站起来吗?”
阿罗身后的侍卫走上前来,扶起了她。
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遮挡住了莫璃的视线,发丝将阿罗分割成一块块凌乱的拼图。他望着她,无声地笑了,“这样就好多了。亚力克,陪我们的客人去休息一下。小心点,别再吓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