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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一颗红豆(7) ...

  •   第五十三章一颗红豆(7)——夏初蕾

      世事难料。

      就在从魏忆槐那里得知阿芳跑去前夫家工作的第二个周末下午,林宅迎来了一位客人。

      林念苹听家里的短工小梅说有个叫阿芳的人在门口等着见她的时候,惊讶得半晌没有说话。

      “你说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她说她叫阿芳,”小梅说:“她说您认识她,还问小姐在不在家。”

      林念苹掩下心中的惊疑,垂眸看向自己刚刚画了一半的雪中红梅,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让她进来吧,顺便叫蕾蕾去一下客厅……算了,你让她进来吧,我去叫蕾蕾。”

      莫璃和林念苹一起下楼来到客厅的时候,阿芳已经换好了拖鞋,局促地站在原地等候她们。

      三个人分别落座,茶水端上来,小梅顺势对林念苹说自己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得到准许,便换了衣服离开了。

      大门轻轻关上,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林念苹率先开了口:“我听朋友说,你去了夏家。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念苹这句算是没话找话,然而她语气温柔,姿态优雅,又有老东家的身份在。有她做比较,阿芳想起这几个月的种种,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好,一点也不好。”阿芳大声说,“太太,我瞒着你跑去夏家上工,都是我的错。我被钱迷花了眼,我现在已经从他们家出来了。这次来,就是想厚着脸皮问一问您,家里还缺不缺人手?”

      林念苹一怔,“怎么回事?我上周才听说你在他们家干的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辞职了?”

      阿芳面露苦涩。夏寒山当初以高薪聘她过去,是为了安抚杜慕裳。而杜慕裳又不是个大方的人,多花了百分之二十的薪水,就要从她身上多榨出百分之二百的劳动。杜慕裳又不用上班,每天在家就变着法儿的指使阿芳干活,一会儿让她跑腿,一会儿让她擦厨房,就算没事也要找点事情让她干,从早上六点钟起床,到晚上十点休息,中间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留。但凡阿芳流露出一点不乐意,杜慕裳就摆出女主人的派头来训斥她偷奸耍滑。

      阿芳今年也快五十了,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

      “外面的人都说她温柔可亲,谁知道她家里家外两张脸。”阿芳简直苦不堪言。“不是我背着人编排雇主。别人家房子大,好歹也要雇两三个人一起打扫,哪像她。上下三层的别墅,只有我一个住家保姆,短工只雇了一个,还只负责打理草坪和院子。”

      就算林念苹最拮据的时候,也没这样苛待过佣人。林宅的别墅也不小,但因为平时用到的房间少,很多房间都是在家具上铺了罩布锁起来的,一个月开一次门扫扫灰尘就好,也没像杜慕裳一样,把阿芳往死里折腾。

      “说句心里话,我是爱钱,可也知道该省的省,不该省的就不能省。”

      杜慕裳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又经历了早年丧夫,独自带着患有依赖症的女儿求医问药,以至于平时看钱看得比阿芳这个出来打工的还重。哪怕后来遇到了夏寒山,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也没能把这个毛病改掉。不论是对钱,还是对夏寒山,她都表现出一种虚伪造作的大方。夏寒山当局者迷,可却瞒不过阿芳的眼睛。

      “她看夏先生也看的死紧,”阿芳说,“平时没事就找理由往医院打电话,偶尔还要司机带她去医院送饭。美其名曰‘医院的饭不好吃’,其实就是怕先生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再雷也给他教得不像样,平时总拿白眼看我们,连个正经的称呼都不会叫,对司机老杨和我从来都是‘喂’来‘喂’去的。只有在先生面前才装得老老实实。”

      阿芳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也做了几十年的佣人了,还从来没见过谁家把孩子养成这么不像样。夏寒山平时在医院工作,孩子的教育全推给了杜慕裳,两个月前他在家休息时看见夏再雷打阿芳,不但不管教,还笑眯眯地说小孩子活泼淘气不懂事,让阿芳让着他点儿。

      林念苹的温柔善良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家庭教育积累出来的结果,不像杜慕裳那样浮于表面,充满功利的味道。阿芳在夏宅受的委屈简直数不胜数。此刻旧东家太太和小姐安静地倾听着,阿芳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话匣子,恨不能把这几个月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全倒出来。

      “上个礼拜三,杜太太丢了个蓝宝石戒指。话里话外怀疑是我偷了,天地良心,我虽然是个佣人,可做人一直干干净净,从来没动过雇主家东西的念头。好在她第二天自己在梳妆台下面找到了,要不然这冤屈我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我听说,他们一直没结婚?”莫璃好奇的问道。

      “对!大小姐怎么知道?杜太太一直想结婚,但是夏先生总说时间不合适,都拖了好几个月了,两个人为此还吵过还几次。”

      林念苹心里惊异,面上却不显,对阿芳微笑道:“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至于雇人……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家里有小梅打扫,暂时不需要再雇人手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帮你留意着其他人家有没有需要用人的,有合适的,我再通知你。”

      虽然遗憾,可也没有别的办法,阿芳道了谢,失落地走了。

      大门再一次关上,林念苹转向女儿,“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没结婚?”

      “小方告诉我的。”

      “小方?哪个小方?”

      “方正涛。夏寒山医院里的小方大夫。”也是梁致秀的丈夫。

      “你和致秀他们还有联系?”

      莫璃回到客厅坐下,点了点头,“嗯。”

      林念苹这话并不全对,其实是梁致秀孜孜不倦地和她保持着联系。

      “那……”林念苹在她对面坐下,下意识地捧起自己那杯茶水,“他们……怎么样?”

      莫璃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他们还没结婚,其他的致秀和小方也不清楚。”

      “哦……”林念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

      莫璃望向念苹,她和夏寒山离婚将近一年,生活逐渐充实,已经很少像刚刚离婚时那样经常提起前夫了。

      莫璃偏头,“怎么了?听到他们没结婚的消息难道不高兴吗?”

      “不……没有。”林念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

      有人弃若敝履,就有人奉若珍宝。对于林念苹来说,夏寒山已经是一个不会再影响到她的现在和未来的过去式,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竟然是别人眼里一块想咬也咬不到的肥肉?

      “夏寒山不在家的那段时间,一直是阿芳陪着我。”这天晚上,林念苹又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莫璃侧躺在床上面对着林念苹。夜风吹动窗帘,外面的灯光在缝隙中闪闪发亮。

      林念苹刚离婚的那段时期,莫璃经常借口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挤在念苹的双人床上陪她一起入眠——她的确不喜欢插手别人的决定,但不代表她不能体恤别人的心情。

      她轻轻开口,“我记得,你那时一直跟我说阿芳让你很放心。”

      夏寒山夜不归宿的那几年,夏初蕾也想多陪陪母亲,然而她和梁致文住的地方距夏娘家并不算近。后来辞职做了家庭主妇,在婆婆的“劝告”之下,梁致文把家里的短工也辞退了。夏初蕾一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富美,每天买菜做饭收拾家务,有时还要照料庭院里的植物。好容易熬到周末,婆家也总是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要她和致文回去“团圆”。偶尔抽空回一次自己家,初蕾也只能陪母亲小坐一会儿就急匆匆赶回去照顾瘸腿的丈夫。

      这种情形下,阿芳陪伴着林念苹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林念苹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其实不是不明白,不愿意相信罢了,她摸了摸莫璃的长发,“好了,你回去睡吧。今天不用陪着我。”

      ※※※

      阿芳引起的波澜像投入水潭的小石子一般,晕开了几圈涟漪,很快就消散了。

      夏日将至的时候,事情的余波已经过去,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中午,莫璃再次遇到了梁致文。

      午休时间的商业街人来人往,莫璃走在同事中间,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该去哪家解决午饭。忽然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起头,不期然望进一双憔悴而一往情深的眼睛里。

      “蕾蕾,你……还好吗?”

      低沉沙哑的问候像暂停键,让一干叽叽喳喳的同事们顿时全住了口。莫璃冷淡地后退了半步,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我——”

      苏展悦的打断了梁致文情意绵绵的表演,他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位先生,您是哪位?”

      梁致文苦笑了一下,“我是谁?我是蕾蕾的前夫。”

      一片惊愕的抽气声在他们周身的小圈子里响起,莫璃仿若未闻:“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梁致文和小情人的婚姻并不幸福。一开始的新鲜和激情过去之后,矛盾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出来。云怀雁的家人像贪食的老餮一样,觊觎着梁家的财产。梁父梁母故技重施,先是摆出公婆的威严对云怀雁软硬兼施,让她管住父母兄弟。奈何云怀雁压根不吃这一套,不论他们软也好硬也罢,只要一提起云家人,她就捂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

      梁致文是梁家一直以来的骄傲,云怀雁肚子的孩子自然也与梁致中和杜雨婷所生的一儿一女分量不同。梁家父母怕动了儿媳的胎气,说了几次也不敢再提了,只是私下里又忍不住在梁致文面前长吁短叹。

      想到这儿,梁致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因为被云家人胁迫成婚而迁怒怀雁,但在看见她苍白惊惧的小脸之后,又消了火气——她毕竟怀着他的孩子。

      十几年前为救夏初蕾而引发的那场意外,让他的身体落下了残疾,梁家人没有告诉夏初蕾的是,那场意外同时导致了梁致文很难再有孩子了。云怀雁怀孕是继多年前初蕾流产之后一场令人惊喜的意外,尽管婚后云家人提出了很多非分要求,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婴儿那张粉嫩圆润的小脸,他就不由自主地对云怀雁言听计从。

      可好景不长,婚后没多久,云怀雁也“流产”了。

      梁致文无声地打量着前妻,离婚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完完全全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尝试联系过她,却无一例外地毫无回音。将近一年没见,记忆中那个因为发现他出轨而大吵大闹、苍白憔悴的妻子,如今变得从容优雅,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平静舒缓的气度。

      前妻还等着他的回答,梁致文忧郁而深情地一笑:“之前有很多事没来得及说清楚,我想找你谈谈。”

      莫璃的同事们听到这里,已经有人十分有眼色地开始拉着身边的人撤退。“既然这样,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前妻”、“前夫”的身份一摆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脑补出了许多八点档狗血情节,何况这位前夫还是个瘸子。莫璃不知道梁致文跑到公司楼下来堵她意欲何为,但她知道如果就这样顺从了梁致文的意愿,十之八`九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她皱起眉:“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没说清楚的误会,我已经告诉过你,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夏初蕾吵闹得最凶的时候,也不会用这种冷淡的口气说话,他一愣:“纠缠你?蕾蕾,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莫璃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被我捉奸在床是假的,还是说我们离婚全是我不能容忍二女一夫的错?”

      周围一片哗然,梁致文脸色青了又白,他刚要说话,一个好听的男声插`了进来:“你们不去吃饭,围在这儿干什么?”

      莫璃这一群一起出来的同事一共有五、六个人,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站成一圈,也自然而然的引来了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围观。苏展鸣走过来,询问地望着事件中心的两人。

      “他是我前夫。”莫璃说。

      苏展鸣的眼睛在梁致文脸上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对莫璃问道:“需要帮忙吗?”

      莫璃还没说话,梁致文已经憋不住了,“蕾蕾,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

      “我们是怎么离婚的,还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莫璃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麻烦你不要把我对你仅存的一丝尊重也毁掉。”

      “好,”梁致文一改刚才的深情,颤声说:“好你个夏初蕾……竟然一点往日情分都不顾,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他说罢转身就走,留下莫璃和她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同事们。

      苏展鸣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展悦,而后者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也不知道”,他转眼看向莫璃:“你……没事吧?”

      莫璃摇了摇头,“没事。”

      梁致文的腿伤说的好听点,是为了救夏初蕾而落下的,实际上他跟随夏初蕾跳下桥之后马上被一台正在工作的挖石机撞昏了过去,最后两个人都是被救援人员救起来的。

      夏初蕾这么多年一直把这笔恩情算在了梁致文身上,梁致文也好意思坦然受之。他倒是不记得自己当年跟在夏初蕾身后冲到杜慕裳家,在目睹一场修罗场之后,为不知道是真晕倒还是假晕倒的杜雨婷忙前跑后的事了。

      女朋友还处在父亲出轨的惊怒之中,他这种行为等于宣布自己站在她的对立面。夏初蕾想不开跳桥自杀,实际上也有他一份功劳。

      午餐时几个平时和莫璃关系不错的女孩围坐在她身旁,一边安慰一边好奇的打听中午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的身份。午休之后,公司一半的人就已经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莫璃——白富美下嫁残障人士反遭折辱什么的,真是比八点档还八点档的狗血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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